青灰雾是顺着书房门缝钻进来的,像一群无骨的蛇,缠上林砚的脚踝时,凉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指尖刚触到古籍内页,就觉那纸页比禁阁的冰雾还冷,纤维里似乎嵌着细碎的冰碴,稍一用力便硌得指腹发疼。内页上用褪色的墨写着“共生纪元三百年,锚点崩裂,寒月谷承其核”——字迹与封面血滴旁的笔迹分明是苏清寒的,却比她平日写剑谱时的字沉了三倍,每一笔都像蘸了铅,墨痕边缘还泛着极淡的青灰,像是被雾浸过太久。
“锚点本是维度之锁,锁着‘影蚀者’。”林砚轻声念出下一行,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木屐踏过青石板的轻响,那声音很慢,却带着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他猛回头,柳玄长老就站在雾最浓的地方,灰布长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蜿蜒的青线——和苏清寒眼白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粗,已经爬满了整个手腕,像是在皮肤下结了层鳞。“而我们,从生在寒月谷那天起,就都是锁芯的一部分。”长老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说话时喉结滚动,颈侧也隐约露出一点青灰印子。
林砚攥紧铁剑,剑柄上的汗又渗了出来,他刚要开口追问,就见柳玄长老缓缓摊开掌心——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片躺在他枯瘦的手心里,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的眼形符号与禁阁墙上的分毫不差,符号的瞳孔处还嵌着一粒银色的碎星,在雾里泛着微弱的光。“你衣领的印子,不是普通的污染,是‘锚点引’。”长老往前递了递青铜片,林砚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与古籍封皮同源的腥甜气息,“当年清寒把月蚕丝缠在青铜圆盘上时,就把自己的血咒织进了锚点——那印子,是她给你的‘钥匙’。”
“血咒?”林砚刚问出两个字,禁阁方向的嗡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耳膜。书房的窗棂开始剧烈震颤,糊窗的纸“哗啦”一声破了个洞,更多的青灰雾涌进来,雾里钻出来几条半透明的影子——它们没有五官,身体像融化的青灰蜡,四肢细长,指尖拖着黏腻的、泛着腥甜的液滴,每动一下,地面就留下一道发黑的痕迹。“是影蚀者。”柳玄长老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锚点崩裂漏出来的维度怪物,以‘锚点引’为食。”
林砚猛地举起铁剑,剑身在雾里泛着冷光,可还没等他摆出起手式,就见柳玄长老突然将青铜片按向古籍封面。古籍封面上的血滴瞬间亮起,红光顺着纸页的纹路蔓延,映得林砚眼底也爬满了青线,连视线都开始发花。“选吧,小砚。”长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青铜片毁了锚点,寒月谷的雾会散,但我们都会被影蚀者吞掉;用你的血咒续上锚点,你就能代替清寒,成为新的锁芯——永远留在这谷里。”
一条影蚀者已经摸到了林砚的剑穗,冰蓝的月蚕丝刚被它的指尖碰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卷曲,像被烈火燎过。林砚的心跳得飞快,他盯着古籍上苏清寒的字,视线突然落在纸页的缝隙间——半缕月蚕丝夹在里面,和他剑穗上的一样,只是末端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干得发硬,是早已凝固的血。他指尖颤了颤,刚要去碰那缕蚕丝,就听见柳玄长老突然低喝一声:“快选!影蚀者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