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阁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晨露正顺着檐角滴落,砸在石阶上的青灰雾残骸上,溅起细碎的水珠。苏清寒靠在林砚肩头,右眼的淡蓝荧光已弱成了薄纱般的光晕,不再刺痛,只在眼睑下泛着温和的光——那是寒月石与师父眼球融合后,留在她血脉里的印记。
“先去后山看看吧。”林砚扶着她走下石阶,昨夜被触手腐蚀的石阶已泛出淡绿的苔藓嫩芽,谷里的风不再裹着刺骨的寒意,反而带着后山蚕丝林的清润气息。转过山道拐角时,两人突然顿住——原本泛青灰的蚕丝林,竟重新缀满了莹白的蚕丝,晨露挂在丝线上,折射出细碎的阳光,像无数颗小月亮。
“是柳玄长老的手笔。”苏清寒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林边的一块青石上。青石旁放着个半旧的竹篮,篮里是柳玄常用的药杵,还有一本用月蚕丝线装订的手札。林砚捡起手札,泛黄的纸页上是柳玄的字迹,最后一页写着:“清寒的血脉能镇邪,寒月石需晨露养,我若不归,替我看着谷里的新蚕。”
手札夹着片干枯的淡绿叶子——正是苏清寒鬓边曾有的那种,叶子背面写着“禁阁暗格有我早年画的蚕丝林修复图”。苏清寒指尖抚过叶子,眼眶发热:“他早知道自己会出事,却没说过一句怕。”
两人按着手札的指引,到禁阁东墙暗格取出修复图。图上详细画着蚕丝林的补种方法,标注着“未被侵蚀的老桑树根须藏在东墙下”。林砚挖开墙根的泥土,果然露出几截泛着莹白的根须,根须上还缠着半段晨露蚕丝——是柳玄之前特意埋下的,为的就是邪物退去后,能让蚕丝林重活。
“先把师父的事办了。”苏清寒捧着修复图,转身往禁阁走。暗格旁的孔洞已被淡蓝流光封死,寒月石的光晕从石砖下透出,像心跳般轻轻明灭。她将师父留下的月白剑服铺在石砖上,又把那半枚玉佩(之前嵌在孔洞里的)放在剑服中央:“师父,你守了谷二十年,现在可以歇了。”
林砚在一旁默默整理柳玄的竹篮,药杵上还沾着晨露煮蚕丝的药香,手札里夹着的另一张纸,是他写给苏清寒的话:“当年没告诉你师父的去向,是怕你冲动,如今邪物已散,你要活成自己的样子,不是活成‘守护者’的枷锁。”
午后,两人在后山种下新的桑树苗,用晨露浇灌时,莹白的蚕丝竟从树苗枝干上慢慢缠出,像在回应他们的动作。苏清寒的右眼突然亮了亮,她望向禁阁方向,轻声说:“师父在笑呢。”林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禁阁东墙的石砖上,寒月石的光晕正与天上的云影重叠,化作一道极淡的莹白丝线,轻轻落在新种的桑树上。
傍晚时,谷里的弟子陆续从躲藏的山洞出来,看到恢复生机的蚕丝林,都围过来问东问西。苏清寒坐在老桑树下,给弟子们讲柳玄长老的付出,讲师父的守护,讲寒月石不是祭品,是“让谷里人活下去的光”。林砚则在一旁修复自己的剑穗——他把残留的晨露蚕丝拆下来,混着新抽的莹白蚕丝,重新编了个剑穗,冰蓝丝线里裹着一丝淡绿,是柳玄手札里那片叶子的碎末。
夜深时,两人站在禁阁前,望着谷里的灯火。苏清寒的右眼荧光彻底隐去,只在她眨眼时,睫毛上会沾一点细碎的光。“以后每年月圆,我们都来看看寒月石吧。”她说。林砚点头,攥紧她的手,剑穗上的新蚕丝在月光下泛着暖光——那是寒月谷的新开始,也是属于他们的、不再被邪祟纠缠的时光。
风掠过蚕丝林,传来细碎的“沙沙”声,不再是虫爬的诡异,而是蚕丝生长的轻响,像在为这雾散后的寒月谷,唱着绵长的守护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