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溪渡的芦苇荡刚没过船头,林砚手里的橹杆就轻轻颤了颤——水面浮着层细碎的黑雾,原本该跃出水面的银鱼不见了踪影,只有几张残破的渔网漂在岸边,网眼上缠着淡紫的丝,像极了被扯断的脉络。布偶贴在船舷上,微光顺着网丝游走,竟在淤泥里照出半截刻着鱼纹的木梭。
“这网废了。”岸边传来一声闷响,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正把断网往地上摔,他脚边的竹筐空空如也,“自从爷爷失踪后,鱼就没了,网还总缠这鬼东西!”少年叫阿水,是芦溪渡老渔头的孙子,爷爷半个月前带着祖传的“聚渔网”出船,只留下这堆破网和一句“守好网结”。
林砚蹲下身拾起木梭,梭子上的鱼纹并非普通吉祥纹,每道弧线都带着暖意,与望川渡的守纹隐隐相扣,只是纹路中间缺了几处打结的痕迹。“这不是普通的渔网。”他指尖凝起同源之力,木梭突然发亮,“你爷爷的网,是用‘渔渡十三结’织的守纹网。”
阿水愣了愣,突然想起爷爷织网时总念的口诀:“一结定波,二结聚鱼,十三结连渡,纹亮鱼归。”可他翻遍爷爷的木屋,只找到半本织网谱,最后一页画着个带鱼纹的珠子,旁边写着“定纹珠镇网心”。话音刚落,布偶突然冲向芦苇荡深处,微光落在一截露出水面的船板上——正是老渔头失踪时的船,船底破了个洞,洞里嵌着块黑木片,刻着倒转的饲祟纹。
“是饲祟人偷了定纹珠。”林砚沉声道,黑木片的邪气正顺着水流扩散,让守纹网失了灵,“他们怕九渡的守纹连起来,故意断了这里的结。”阿水急红了眼,要往芦苇荡里冲,却被林砚拉住:“守纹要靠念想续,你爷爷织网时,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阿水攥紧拳头,突然想起冬夜爷爷织网的模样:“他总说,第一结要对着灶火打,记着家里的暖;第十三结要蘸着河水打,记着渡里的鱼。”他指着木屋墙上的旧渔网,“这网是我十岁时爷爷教我织的,他说我打的结最稳,能扛住春汛的浪。”
林砚眼睛一亮,让阿水找出爷爷的织网梭,自己则将望川渡的守纹木片放在网心。“喊你爷爷的口诀,跟着我结网。”他握住阿水的手,木梭带着布偶的微光穿过网眼,阿水哽咽着念起口诀:“一结定波……”话音刚落,网结突然亮起金光,驱散了网眼上的黑雾。
可就在第十三节要打完时,芦苇荡里突然冲出一道黑影,手里举着根缠着黑雾的鱼叉,直刺网心的木片。“是偷珠的贼!”阿水怒吼着扑上去,林砚挥起橹杆挡住鱼叉,布偶的微光化作金线,缠住黑影的手腕。黑影见状,突然将鱼叉往水里一插,无数黑雾从河底冒起,化作鱼形的影子扑向渔网。
“拉网号子!”林砚突然喊道,他想起望川渡老船工说过,船工号子能聚人心之力。阿水猛地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喊起爷爷教的拉网号子:“嘿哟——网起哟——鱼归舱哟——”岸边的村民听见号子,纷纷跑过来帮忙,老人们也跟着合唱,声音慷慨有力,竟比春汛时的号子还响亮。
号子声里,村民们一起拉住渔网的绳头,无数暖意顺着绳索涌进网结。布偶突然飞起,将望川渡的守纹木片按在网心,阿水趁机打完第十三结——渔网瞬间亮如白昼,鱼形黑影“滋滋”化作水汽,黑影手里的鱼叉也断成两截。他见状不妙,转身要逃,却被赶来的周伯用橹杆绊倒,怀里掉出个鱼纹珠子,正是失踪的定纹珠。
将定纹珠嵌回网心的那一刻,芦溪渡的水面突然泛起金光,银鱼成群结队地游回来,撞在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老渔头的船底突然传来响动,众人合力拉上船,发现老渔头竟藏在船仓里,只是晕了过去——原来他为了护定纹珠,故意沉船躲了起来。
醒来后的老渔头握着织好的守纹网,泪水滴在网结上:“我就知道,念想能续上纹。”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鱼纹木片,与望川渡的木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鱼形守纹,“陈老船工十年前来说过,九渡各有一纹,合起来能破饲祟人的总阵。”
夕阳西下时,阿水背着织网谱,提着爷爷的织网梭,要跟着林砚去下一个渡口。老渔头把定纹珠系在布偶上:“这珠子能引守纹,带着它走。”村民们则抬来新织的渔网,挂在船头:“林先生,这网能挡邪气,路上用得着!”
林砚撑船出发,定纹珠的光与布偶的微光交织,照得水面上的鱼纹守纹愈发清晰。阿水坐在船尾,学着爷爷的样子打了个网结,忽然明白:所谓九渡连纹,从来不是冰冷的纹路拼接,而是每个渡口的人,用念想和手艺,把暖意结进了纹里。
船行渐远,芦溪渡的拉网号子还在风中回荡,与望川渡的橹声遥相呼应。布偶上的定纹珠突然转向南方,那里是第三渡“渔火渡”的方向——饲祟人还在找剩下的守纹,而他们的续纹之路,才刚刚走过两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