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晶印记仅剩的紫光里,一座背靠牧民聚居地的“古柏坡”正隐隐闪烁,像是被蒙尘的宝石,透着微弱的求救信号。车子刚驶近坡脚,就能望见那片苍劲的绿色矮了半截——数十棵千年古柏扎根在黄土坡上,枝桠原本如虬龙般舒展,此刻却多数耷拉着,像被抽走了筋骨。风一吹,枯黄的柏叶簌簌往下落,铺得坡上满是碎金般的残叶,空气中除了柏木的清苦,还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浊灵渗出的气息。
“这些古柏,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护坡神树’啊。”守柏的老人扎西拄着枣木拐杖,拐杖头磨得发亮,显然已陪他走过无数个晨昏。他颤巍巍地走到最粗壮的一棵古柏下,粗糙的手掌抚上树干,指腹顺着深褐色的蚀痕摩挲,那蚀痕像极了干涸的血裂,从树根一路蜿蜒到树腰,缝隙里渗着淡紫色的浊雾,触上去冰凉刺骨,连带着周围的树皮都失去了弹性,一按就陷下浅浅的坑。“前几天还只是树顶几片黄叶,今早一睁眼,连树干都快烂了——坡下就是我们的村子,古柏要是倒了,雨季一来,山洪顺着坡冲下去,房子、牛羊都保不住。”扎西的声音发颤,浑浊的眼睛望着古柏,像在看一位垂危的老友。
苏清寒蹲下身,指尖轻触地上的落叶,叶片边缘卷着焦黑的边,凑近闻能嗅到淡淡的腐味。她迅速翻开《水脉纪要》,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在“浊灵蚀木”条目下停住,除了之前看到的文字,页脚还藏着一行细小的批注:“柏籽需取树顶向阳者,晨露必为无根水,柏叶灰烬需经松木火慢烧,三者相和,方得柏魂之气。”她抬头看向树顶,古柏的树冠高耸,向阳的枝桠上挂着零星的柏籽,小巧的褐色颗粒嵌在翠绿的柏叶间,像撒了一把碎玉,只是隔着淡淡的浊雾,显得有些模糊。
“我稳住古柏的灵气,你和扎西师傅去摘柏籽。”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已感受到古柏的虚弱——掌心贴在树干上时,原本该顺着纹路流动的树脉灵气,此刻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催动星晶力,金色的光丝从掌心溢出,顺着树干的纹路缠上去,像给古柏裹上了一层细密的金网。光丝触到蚀痕处的浊雾时,发出“滋滋”的轻响,淡紫的浊雾被光丝灼得蜷缩,可刚消散一点,又从树芯里渗出新的来,林砚的额角渐渐沁出冷汗,光丝的亮度也微微暗了几分。
扎西见状,立刻转身喊来村里的年轻人,搬来几架老旧的木梯——梯身是用坚韧的红松木做的,梯阶上刻着简单的花纹,是上一辈传下来的护柏工具。“树顶的浊灵重,得用柏叶挡着。”扎西扯下几片新鲜的柏叶,叠在一起塞进苏清寒的袖口,又递给她一个竹编的小篮,篮底铺着一层柏枝,“柏籽要轻摘,不能扯断枝桠,每棵树最多摘十颗,得给古柏留着续魂。”
苏清寒点点头,跟着扎西爬上木梯。木梯搭在树干上,随着风轻轻摇晃,她一手抓着梯阶,一手伸往树顶的柏籽。刚触到柏籽,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细小的针蛰了一下,淡紫的浊雾顺着指尖往上缠,她赶紧用袖口的柏叶擦了擦,刺痛感才渐渐消退。“用柏叶裹着手!”扎西在另一架梯上喊道,他正用柏叶裹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柏籽从枝桠上捻下来,柏籽沾着晨露,落在竹篮里时还带着一丝凉意。树顶的风更大些,浊雾也更浓,苏清寒的月华力在掌心萦绕,才勉强挡住浊灵的侵蚀,可摘到第五颗柏籽时,手臂已经开始发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两人在梯上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攒够一小袋柏籽。刚爬下木梯,就听见林砚的声音:“快些,浊灵往树根钻了!”抬头望去,古柏树干上的蚀痕又扩大了几分,林砚的星晶光丝正不断往树根处延伸,可浊雾像潮水般从地下涌上来,光丝的金色渐渐被染成淡紫。
扎西立刻召集村里的年轻人,分工忙碌起来:有的提着陶罐去坡上收集晨露——晨露需是落在柏叶上的无根水,不能沾到泥土,他们就举着陶罐,轻轻晃动柏枝,让晨露滴进罐里;有的则将晒干的柏叶堆在松木火上,慢慢烧着,柏叶燃烧时冒出淡绿色的烟,带着清苦的香气,灰烬落在铺好的石板上,细腻如粉;还有的则守在一旁,时不时往火堆里添几根松枝,确保火势不旺不弱。
苏清寒守在浸泡柏籽的陶瓮旁,按照《水脉纪要》的批注,每隔一个时辰就用柏枝搅动一次。晨露浸着柏籽,慢慢变成了淡绿色,柏籽的外壳渐渐变软,渗出细小的油珠。三天后,陶瓮里的晨露已变成了浓稠的柏籽露,泛着淡淡的绿光,凑近闻能嗅到柏木的清香,完全盖过了浊灵的腥气。扎西将柏叶灰烬倒进柏籽露里,用柏枝搅拌均匀,糊状的混合物泛着暗绿色的光泽,像极了凝固的树汁。
“得趁着日头最足的时候涂。”扎西望着正午的太阳,指挥着年轻人搬来长杆,杆头绑着棉布团。众人合力将糊状的柏籽露抹在古柏的蚀痕上,林砚则站在树下,将星晶力顺着树干注入树芯,引导柏籽露的灵气往树里渗。糊状的混合物刚触到蚀痕,就被吸了进去,淡紫的浊雾从蚀痕里冒出来,很快被阳光晒得消散。苏清寒也催动月华力,与星晶力交织在一起,顺着蚀痕往树芯钻,帮着柏籽露的灵气驱散浊灵。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古柏的蚀痕渐渐变淡,从深褐色变成了浅棕,树干上的浊雾慢慢消散。突然,一棵古柏的枝桠动了动,一片嫩绿的新芽从枯黄的枝叶间冒出来,小巧的叶片舒展着,像是在呼吸新鲜空气。紧接着,其他古柏也纷纷冒出新芽,嫩绿的颜色点缀在苍劲的枝干上,像是给古柏披上了一层新纱。
“活了!古柏活了!”村里的孩子们欢呼着,跑到古柏下,仰着头望着新芽,有的还轻轻摸着树干,像是在和古柏打招呼。扎西摸着古柏的纹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以后年轻人轮流来守柏,每月收集一次晨露,每年摘一次柏籽存着,万一再遭浊灵蚀,咱们自己就能救。”他还让村里的木匠做了块木牌,刻着“柏护村,村护柏”六个大字,立在古柏坡的入口,木牌旁还种了几株小柏苗,是从千年古柏上剪下来的枝条培育的。
林砚望着掌心的星晶印记,古柏坡对应的紫光悄然消散,像完成了使命般,融入印记的微光里。苏清寒翻开《水脉纪要》,书页上又添了一行字迹:“树为脉之骨,人为脉之魂,魂骨相依,方得久安。”她轻轻抚摸着书页上的字迹,抬头望向古柏坡,夕阳正洒在古柏的枝叶上,嫩绿的新芽泛着金光,坡下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与古柏的清香交织在一起。
“原来每棵古树都是地脉的骨架,而牧民的守护,就是让骨架不折的魂。”苏清寒轻声说。林砚点点头,目光望向星晶印记上仅剩的几处紫光,那里还藏着未完成的守护约定。
两人驱车离开时,车窗外,扎西正领着年轻人给古柏浇水,柏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着他们的脚步。孩子们则围着新种的小柏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给小柏苗起什么名字,小小的身影映在夕阳里,像极了古柏坡新生的希望。星晶印记的紫光愈发稀少,他们知道,离水脉净化的终点,越来越近了,而每一次守护,都让“共生”二字,在人间扎下更深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