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晨雾浓得能攥出水来,阿禾裹紧了颈间的蓝布围巾,刚走出木屋没几步,睫毛就沾了层细白的雾珠。她踩着田埂上的枯草往银花田走,每一步都要拨开眼前的雾——能见度不足三尺,只有银花隐约的淡白轮廓在雾里晃,像浮在半空的云絮。
“总算找着你了。”阿禾蹲在最靠溪边的那株银花前,指尖刚触到叶片,就猛地缩回手——不是往常的温润,而是像摸了块冰碴子,叶片边缘凝着的细霜,在指尖化出一丝凉意,再细看,靠近叶尖的地方竟蜷着小半圈,泛着死气沉沉的黄,轻轻一碰,那片蔫掉的叶子就往下耷拉了些,灵气像冻住的棉絮,摸起来发脆。
“林哥哥!银花冻坏了!”阿禾的声音裹在雾里,带着点发颤的急意,她哈了口气暖手,又小心翼翼地托起叶片,“你看这霜,灵气都脆了,再冻下去,枝条该断了!”
溪边传来木勺碰撞水桶的声响,林砚拎着晨露溪的水桶快步走来,雾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蹲下身,指尖贴着银花叶片的霜层,凉意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是寒露的低温凝霜了,灵气走不动了。”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老周的咳嗽声,他背着共鸣仪在雾里探路,仪器的肩带垫了块厚布,免得硌着背,探头的红光在雾里扫来扫去,终于落在银花上。
“嘀——”仪器屏幕亮了,青蓝线条像被冻住的溪流,断断续续跳着,下方跳出一行小字:“谷内实时温度5.2c,银花灵气活性降至41%,叶片细胞轻微冻伤。”老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再等两个时辰雾散,太阳要是晒不透,冻伤就得蔓延到枝条了。”
族老拄着拐杖慢慢走来,杖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帮他在雾里辨路。他望着蔫掉的银花,叹了口气,皱纹里都藏着雾水:“以前寒露哪有这么省心?只能抱捆干柴在田边烧,草木灰飘得满田都是,沾在叶片上堵灵气,有的银花没冻死,倒先被灰闷死了。现在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总能想出不折腾银花的法子。”
“族老放心,有办法的。”苏晴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她背着个半旧的竹筐,筐沿用粗布盖着,怕里面的东西被雾打湿。走近了才看见,筐里装的是捆晒干的草——叶片窄窄的,泛着浅黄,摸起来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太阳晒过的暖香。“这是‘暖阳草’,开春时割的,晒了大半年,潮气都去了。铺在银花根边能隔寒气,煮水喷在叶片上,霜化得快,还不伤灵气。去年溪边长的那几株小银花,就是靠它熬过寒露的。”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伸手去接竹筐:“我来铺草!我记着每株银花的根在哪,不会压着新芽!”她蹲在银花田边,先轻轻拨开根部的薄土,露出浅绿的根须,再把暖阳草撕成小把,均匀地铺在周围,像给银花盖了层软乎乎的小毯子,连刚冒的新芽都特意留了圈空隙。林砚则把水桶里的晨露溪水倒进铁锅里,苏晴抓了两把暖阳草丢进去,柴火点燃时,橘红的火苗在雾里舔着锅底,没一会儿,锅里就冒起了白汽,淡淡的干草香混着水汽飘出来,把周围的雾冲开一小片清晰的区域。
孩子们也闹着来帮忙,小阿妹蹲在阿禾旁边,小手捏着一小撮暖阳草,递过去时还小声问:“阿禾姐姐,这样银花就不冷了吗?”阿禾笑着点头:“对呀,这草是暖的,银花根裹着它,就像咱们穿了棉袄。”另一边,几个小男孩帮着抬煮好的暖阳草水,陶制的喷壶里装着温热的草水,雾水顺着壶身往下滴,在地上积了小水洼。
等草水温凉些,阿禾握着喷壶,对着银花叶片细细喷洒。草水沾在霜层上,没一会儿就看见细霜慢慢化了,顺着叶片纹路往下流,滴在土里发出“嗒嗒”的轻响。原本发脆的灵气也渐渐软下来,叶片慢慢舒展开,蔫掉的叶尖也有了点生气。老周凑过来用仪器一扫,屏幕上的青蓝线条顺畅了许多,活性数值也跳到了68%:“成了!灵气活过来了!”
雾散时已是午后,太阳透过云层洒下来,金色的光落在银花田上,暖洋洋的。苏晴把剩下的暖阳草水倒进石锅里,又加了把新收的糯米,慢慢熬着。没一会儿,粥香就飘满了谷口——糯米煮得软烂,粥里飘着切碎的银花碎,暖阳草煮出的浅黄让粥色看起来格外暖,喝一口,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连身上残留的寒气都散了。
孩子们捧着粗陶碗,围坐在田边的石桌上,有的还从兜里摸出块去年的陈蜜,挖一点拌进粥里,甜丝丝的。小阿妹边吃边往银花田看,见叶片都舒展开了,笑着说:“银花不冻了!粥也好喝!”族老坐在槐树下,用的是他那只带小缺口的旧瓷碗,喝着粥,看着田里的暖阳草,又想起以前的苦日子,忍不住感慨:“以前寒露哪有这口热粥喝?能喝上碗稀粥就不错了。现在倒好,有暖粥,有护银花的法子,日子真是越来越稳当了。”
夕阳西下时,橘红色的光洒在银花田上,叶片上的水珠反光,像撒了满地的小镜子。阿禾拉着林砚的手,走在田埂上,她的小手因为之前铺草沾了点泥,林砚掏出手帕帮她擦干净。“林哥哥,”阿禾抬头看他,眼里映着夕阳的光,“明年寒露,我们还能用暖阳草给银花盖小毯子吗?还能喝暖阳银花粥吗?”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腕骨上的星辰印记泛着淡光,正好和夕阳的光呼应。不远处,苏晴在收拾锅碗,老周背着仪器往木屋走,孩子们追着蝴蝶跑,笑声在谷里飘得很远。“当然能。”他轻声说,“以后每个寒露,我们都一起给银花铺草化霜,一起喝暖乎乎的粥,让银花好好的,我们的日子也暖乎乎的。”
晚风掠过银花田,暖阳草在根边轻轻晃,带着点暖香。银花的灵气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绿光,缠绕在枝条上,像在轻轻呼吸。原来最踏实的守护,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子,不过是一捆晒干的草、一锅熬得软烂的粥,一群人守着银花,把寒露的冷意,都过成了裹着暖香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