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薄纱似的裹着槐树林,阿禾就背着两人共用的竹篮,在老槐树下等阿柚。竹篮是阿柚妈妈用青竹编的,边缘缠着粉白的棉线,是阿柚特意让妈妈加的,说“这样不硌手”。里面除了护生小册、晒干的蒲公英叶,还躺着个巴掌大的小布垫——是阿柚昨晚熬夜缝的,用的是妈妈做衣服剩的碎花布,针脚歪歪扭扭,却塞了厚厚的棉絮,摸起来软乎乎的。“昨天救小鸟时,布垫能护着它,今天给巢铺叶,也能当坐垫呀。”阿柚跑过来时,小辫子上还沾着片槐树叶,说话间把布垫往竹篮里又塞了塞,怕露水打湿。
两人按之前的约定,从最东边的槐树开始,阿禾负责用小竹刀轻轻拨开巢边的旧绒毛,阿柚则捧着蒲公英叶,一片一片铺进去,动作轻得像怕碰醒巢里的小鸟。刚走到第三棵槐树下,阿柚突然停住脚,小身子往阿禾身后缩了缩,又很快探出头,指着树根处的落叶堆,声音压得极低:“阿禾哥哥,你看!那里有只小鸟!”
阿禾赶紧跑过去,蹲下身拨开落叶——只见一只绒毛没长齐的幼鸟,浅黄的绒毛沾着泥土,翅膀只有拇指那么大,正轻轻扑腾着,却总往一边歪,显然飞不起来。更急人的是,几只黑蚂蚁正排着队,慢慢往幼鸟身边爬,有的已经爬到了它的绒毛上。“是从巢里掉下来的!风太大了吗?”阿禾的声音也有些急,立刻伸手去摸竹篮里的护生小册,手指碰到竹片时,还不小心蹭到了昨天补记时留下的炭粉。
他飞快地翻到“应急救助”那一页,竹片上小师弟画的托鸟手还很清晰,旁边的字写着“落巢幼鸟需用软布托举,忌直接抓握,先驱离周围虫蚁,防咬伤”。阿柚这时候也镇定下来,想起竹篮里的小布垫,赶紧掏出来递过去,布垫上的碎花图案还沾着点蒲公英的绒毛:“用这个托!软乎乎的,它不会疼!”
阿禾接过布垫,小心翼翼地展开,从幼鸟的侧面慢慢伸过去,像是怕吓着它似的,轻轻把幼鸟裹住——幼鸟在布垫里动了动,却没再扑腾,大概是感觉到了暖意。阿柚则立刻捡起旁边一根细树枝,树枝尖还带着片新叶,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把围着幼鸟的蚂蚁扫开,连落在布垫上的小蚂蚁,都用树叶轻轻挑走:“不许欺负小鸟!”
就在这时,树杈上传来一阵“叽叽”的叫声,又急又慌,像是在哭。两人抬头看,只见一只羽毛偏褐的母鸟,正站在巢边的树枝上,不停地扑腾翅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幼鸟。“是它妈妈!”阿柚赶紧抬头,对着母鸟小声哄:“鸟妈妈别担心,我们送它回家,很快的!”话音刚落,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是那只灰纹引路鸟,不知从哪飞过来,绕着幼鸟转了两圈,然后停在旁边的小树枝上,对着周围的草丛叫了两声,像是在守着幼鸟,不让其他小动物靠近。
“得赶紧把它送回巢里!”阿禾看向旁边的树干——上次救雏鸟时搭的小木梯,还靠在上面,梯阶上的麻绳因为沾了露水,有点湿滑。他让阿柚先把丝囊拿出来,调至最柔的蓝光,举在梯子旁边照路:“你帮我看着梯阶,别滑。”然后他把竹篮背在背上,腾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踩着梯阶往上爬,每走一步都顿一下,怕动静太大惊到巢里可能还有的小鸟。
阿柚则在梯下,双手捧着裹着幼鸟的布垫,胳膊举得高高的,小脸上满是紧张,手心都出了汗:“阿禾哥哥,慢一点!别晃!”等阿禾爬到能碰到巢的高度,她才慢慢把布垫递上去,眼睛一直盯着幼鸟,生怕掉下来。阿禾接过布垫,从巢边的缝隙轻轻伸进去,把幼鸟放在巢中央——母鸟立刻凑过来,用翅膀把幼鸟护在怀里,还对着阿禾“唧唧”叫了两声,声音比刚才柔和多了,像是在道谢。
等阿禾爬下梯子,刚松了口气,就看见那只灰松鼠从树后钻出来,嘴里叼着一片雪白的软绒毛,顺着树干爬到巢边,把绒毛轻轻放在幼鸟旁边,还用小爪子扒了扒,帮着铺平整,然后才顺着树干滑下来,蹲在阿柚脚边,用尾巴扫了扫她的鞋子。
“阿禾哥哥,你看!”阿柚突然蹲在树下,指着护生小册“应急救助”页的空白处,“小册里没写送幼鸟回去后,要等母鸟接纳再走!还有松鼠送的绒毛,也该记下来!”阿禾凑过去一看,还真是——之前的记录只到送回巢,没提后续。他立刻掏出炭笔,在竹片上添写:“落巢幼鸟送返后,需待母鸟用翅膀护住幼鸟(确认接纳),再离开;可留少量软绒毛在巢边,助其保暖,松鼠常主动提供绒毛,可留意。”
阿柚看着他写完,抢过炭笔,在旁边画了个圆圆的巢,巢里有只小鸟,旁边放着个小布垫,还在布垫旁边画了个小叉,标注“用阿柚的碎花布垫,软,不硌鸟”,画完还得意地晃了晃炭笔:“这样以后的人就知道,用我的布垫最好啦!”
等两人铺完最后一个巢的蒲公英叶,夕阳已经西斜,把槐树林染成了暖橙色。他们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看着第三棵槐树上的巢——那只落巢的幼鸟,正跟着母鸟在巢边的小树枝上学飞,虽然飞不了多远就会掉回树枝上,却比之前灵活多了,翅膀扑腾的力气也大了些。阿柚突然拉了拉阿禾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想到了好主意:“我们下次做些‘护巢小标记’吧!用彩绳系在巢边的树枝上,上面挂个小竹片,写‘轻走,勿惊鸟’,这样大家路过就知道要小声啦!”
阿禾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竹篮里的护生小册,竹片上的新字迹还带着点炭粉的温度:“好呀!还要把做标记的方法记在小册里,用彩绳和竹片,彩绳选浅颜色的,别吓着小鸟。”晚风拂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巢里的幼鸟叫得清亮,母鸟绕着两人飞了一圈,才慢慢落回巢边,像是在送他们。
阿禾背起竹篮,阿柚牵着他的手,两人往谷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竹篮里的护生小册轻轻晃着,新添的字迹和图画,在余晖里闪着暖光——寒月谷的守护,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条文,而是在双童的手心里,在与生灵的互动里,一笔一笔添上的新注脚,每一笔都软乎乎的,带着温度,像那片裹着幼鸟的碎花布垫,也像松鼠送的软绒毛,把共生的暖意,越织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