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口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叶哗哗作响，落下的不是枯叶，是无数带着黑气的槐叶，粘在人身上就化成细针似的阴煞。李屿风架着老王头往道观冲时，裤腿被一片槐叶粘住，瞬间冒出个血洞，疼得他龇牙咧嘴——这阴煞比之前门主动的手脚厉害多了，寻常符咒根本挡不住。
“屿风哥哥，墨尘师叔在发光！”苏晓晓扒着日记本边缘大喊。
李屿风抬头望去，道观方向的红光突然变成了金紫色，像烧到极致的炭火。那是墨尘在燃烧灵力硬撑，可金紫色的光晕正在收缩，边缘处已经透出黑气，像被蛀空的木头。他心头一紧，突然想起玄机子说过，墨尘年轻时为了救被阴煞缠身的村民，损耗过一半灵力，现在强行催阵，跟拿命填窟窿没区别。
“老王头，抓紧了！”他突然背起老王头，用牙咬着镇灵钱，腾出双手结印。纯阳灵力顺着指尖涌出来，在身后拖出道白光，撞开那些扑过来的阴差虚影。可越靠近道观，煞气越浓，空气里飘着的黑絮粘在皮肤上，竟像蚂蟥似的往里钻。
“到了！”他刚冲进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墨尘半跪在阵眼中央，浑身裹着金紫色的光，那些黑气像饿狼似的扑在光层上，啃出一个个窟窿。玄机子正用铜钱剑往他身上贴符，可符咒刚碰到光层就烧成了灰，老人急得直跺脚，道袍下摆都被煞气撕烂了。
“你可算回来了！”玄机子看到他，眼睛一亮，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木盒子，“快！把这个给你师叔塞进嘴里！”
盒子里装着颗黑褐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李屿风刚要递过去，就被墨尘挥手打开：“别浪费……‘回魂丹’是给活人续命的，我这情况……吞了也是白搭。”他咳了口血，金紫色的光又淡了几分，“快让你师父用门枢碎片开通道，再晚……咱们都得留在这儿当煞气的点心。”
门枢碎片突然在李屿风怀里发烫，他摸出来一看，碎片上的蓝光正顺着裂缝往外冒，在半空拼出个模糊的门形。玄机子眼睛一亮：“是凌霜在引路！这碎片能打开回人间的通道，快把它嵌进阵眼！”
李屿风刚要上前，就见阵图西北角突然炸开，一股黑气像喷泉似的涌进来，直扑墨尘后背。那是踏棺煞！它不知什么时候撞破了外层防御，此刻化作只青灰色的巨手，指甲缝里还挂着腐土和碎骨。
“小心！”李屿风猛地将老王头推给玄机子，自己扑过去用后背挡住巨手。镇灵钱在他胸前炸开金光，可巨手的力道太大，他像被铁锤砸中似的倒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嗓子眼一阵发甜。
“小兔崽子，逞什么能！”墨尘急得怒吼，突然从阵眼跳出来，金紫色的光层瞬间炸开，将踏棺煞的巨手震得粉碎。可他自己却被煞气趁机缠上，黑气顺着七窍往里钻，脸瞬间变得跟墨一样黑。
“师叔！”李屿风挣扎着爬起来，刚要祭出镇灵钱，就见墨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是半块刻着符文的玉佩，跟玄机子给的门枢碎片正好能对上。
“这是……”
“当年玄机子师兄留的后手。”墨尘的声音变得含糊，眼睛里开始翻白，“两半合起来……才能稳住通道……快……”
李屿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墨尘一直攥着另一半碎片。他赶紧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暗金色的齿轮纹路瞬间亮起，在半空组成个完整的门形。蓝光从齿轮缝隙里涌出来，将整个院子都罩住了，那些煞气碰到蓝光，竟像冰雪般消融了。
“成了！”玄机子拽着老王头往通道跑，“屿风，带你师叔快跟上！”
李屿风背起墨尘往通道冲，可刚跑到门口，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他回头一看，苏晓晓正抱着日记本的边缘，小脸皱成了包子：“屿风哥哥，那些游魂在哭！”
院子角落里，无数被煞气卷来的游魂正围着通道哭嚎，他们被蓝光挡在外面，身影正在渐渐透明。李屿风心头一软，突然想起周成前辈说过，这些游魂本是无辜的，若被留在冥界，迟早会被煞气吞噬。
“师父，能带上他们吗？”
玄机子犹豫了下，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糯米，往空中一撒：“跟着糯米走！别乱碰通道边缘，不然会被撕成碎片！”
糯米在空中化作道白线，那些游魂立刻跟了上来，像群受惊的羊。李屿风背着墨尘踏进通道时，感觉像穿过层厚厚的果冻，浑身都在发麻。通道里飘着无数光点，苏晓晓说那是凌霜的灵识碎片，正在为他们引路。
“你说……我这算不算立了回大功？”墨尘趴在他背上，声音轻飘飘的，像随时会断气，“当年你师父总笑我……说我除了画符啥也不会……”
“算！当然算！”李屿风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墨尘的头发上，“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酱肘子，要最大个的！”
“那敢情好……”墨尘的声音越来越低，金紫色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李屿风感觉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道观后院，阳光透过银杏树洒下来，暖洋洋的。玄机子正掐着老王头的人中，那老头咳嗽着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显然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玄机子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
李屿风赶紧去看墨尘，对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但胸口还在起伏。玄机子探了探他的脉搏，松了口气：“命保住了……就是灵力耗光了，得躺个一年半载才能缓过来。”
苏晓晓突然指着天空：“屿风哥哥，天上有黑云彩！”
众人抬头望去，天边飘着朵灰黑色的云，形状像只张开的手，正慢慢往这边挪。玄机子脸色一变：“是煞气跟着通道漏过来了！看来冥界门的裂缝没彻底堵上，这麻烦……还没完呢。”
李屿风摸出怀里的门枢碎片，碎片上的蓝光已经淡了，却隐约能看到凌霜的侧脸。他握紧碎片，突然想起墨尘燃烧灵力时的金紫光，想起周成前辈消散前的嘱托，想起凌霜融入门枢时的笑容。
“师父，”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玄机子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急。先让你师叔养好伤，让晓晓的灵体稳一稳，也让你……好好看看这人间。”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镇子，炊烟正在升起，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清晰又温暖，“咱们守的，不就是这些吗？”
门枢碎片在李屿风掌心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他低头看向日记本，苏晓晓正对着他笑，纸页上用灵力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远处的灰黑云还在飘，但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只是没人注意，墨尘搭在胸口的手，手指突然动了动。他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那道被煞气侵蚀的黑纹，尽头处竟隐约多了个齿轮形状的印记，在阳光下闪了闪，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