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天窗像是被打翻的金粉罐，晨光泼洒在影子墙上，折射出的光斑在黑斗篷们身上烧出一个个小洞。无面人举着开裂的黑盒子，空洞的眼窝对着那些飘飞的影子，喉咙里发出类似生锈齿轮摩擦的咆哮。
“一群亡者的残念，也敢挡路？”他猛地将黑盒子往地上砸去，盒盖崩飞的瞬间，无数只漆黑的甲虫从里面爬出来，每只都长着锯齿状的翅膀，扑向空中的影子。
“小心！是阴蚀虫！”凌霜的声音突然从体育馆外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被它们啃到会魂飞魄散！”
李屿风心里一紧，果然看到那些甲虫落在影子上，瞬间啃出个窟窿，赵磊的影子轮廓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赶紧掏出最后几张黄符，用桃木匕首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燃！”
符纸化作火雨撒落，沾到阴蚀虫身上便燃起幽蓝的火焰。甲虫发出尖锐的嘶鸣，蜷成焦黑的小球掉在地上，可盒子里还在源源不断地爬出更多，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半个场馆，看得人头皮发麻。
“屿风哥！我们撑不住了！”影子堆里传来个女生的声音，是之前总跟在苏晓晓身后的林小满，她的影子已经变得透明，“它们在吸我们的阴气！”
李屿风咬着牙往后退，后背撞到了生锈的铁架。铜葫芦里的阿圆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葫芦表面浮现出层淡淡的红光：“大哥哥，用我的血！阴蚀虫怕至阳之物！”
他这才想起，阿圆虽是灵体，却因常年被桃木精魄滋养，魂魄带着点纯阳之气。当下也顾不上犹豫，握紧葫芦往铁架上一磕，葫芦口裂开道缝，几滴金红色的“血珠”滚了出来。
“接住！”李屿风抓起血珠往空中一抛，影子们立刻伸出虚幻的手去接，将血珠抹在自己“身上”。果然，那些阴蚀虫碰到沾了血珠的影子，瞬间像被强酸泼过，化作一滩黑水。
“好样的阿圆！”他刚松了口气，就见无面人突然扯开斗篷，露出底下缠满符咒的身体。那些符咒无风自燃，化作条漆黑的长鞭，带着腥气抽向最近的影子——正是赵磊的轮廓。
“小心！”李屿风扑过去想挡，却被两只黑斗篷死死拽住胳膊。他眼睁睁看着长鞭卷住赵磊的影子，像拧毛巾似的绞了几圈，影子瞬间溃散成无数光点，再也没凝聚起来。
“赵磊！”他目眦欲裂，桃木匕首反手刺进左边黑斗篷的肋下。那家伙却跟没感觉似的，青灰色的皮肤下鼓起团蠕动的东西，伤口竟在慢慢愈合。
“这些根本不是人，是阴傀门用尸体炼的‘走尸傀’！”阿圆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把活人的魂魄封在尸体内，用符咒逼着干活，最是阴毒！”
李屿风突然想起墨尘后心的锁魂针，还有苏晓晓说过的“借尸还魂反过来”——原来阴傀门早就不满足于操控灵体，连尸体都成了他们的工具。他猛地抬脚踹在右边走尸傀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对方膝盖以诡异的角度弯折，却依旧用一条腿蹦着扑过来，爪子般的指甲直插他的咽喉。
“滚开！”他挥起半截旗杆砸过去，旗杆上沾着的符纸火星溅在走尸傀脸上，竟烧出个洞，露出里面黑灰色的腐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差点吐出来。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凌霜背着墨尘冲进来，苏晓晓趴在她背上，脸色依旧惨白，手里却紧紧攥着那面裂了缝的镇魂镜。白猫跟在后面，爪子上还沾着绿色的毒液，看到满地阴蚀虫，立刻弓起背，周身银光大盛。
“别硬拼！图书馆密道能通后山！”凌霜的胳膊上划开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晓晓说密道入口在三楼阅览室的书架后面！”
“走！”李屿风拽起还能凝聚的影子们往楼梯口退，“能走的都跟上！”
影子们立刻像潮水般跟上来，林小满的影子虽然透明，却依旧努力护住旁边个更小的轮廓——是低年级的小豆丁。李屿风断后，桃木匕首和旗杆轮番挥舞，走尸傀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腐肉飞溅中，他突然发现对方后颈贴的符咒边角有点卷边，像是被水泡过。
“它们怕水！”他灵光一闪，想起刚才白猫爪子上的毒液——那是之前对付走尸傀时留下的，“凌霜，有没有带水符？”
“有！”凌霜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水囊，里面装着半袋用符咒浸泡的清水，“这是师傅给的‘净身水’！”
李屿风接过水囊，拔开塞子就往最近的走尸傀身上泼。清水碰到对方皮肤，立刻冒出白烟，符咒瞬间湿透发黑，走尸傀的动作明显迟滞下来，青灰色的皮肤下鼓起的东西也停止了蠕动。
“有效！”他眼睛一亮，正想再泼，就见无面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手里的黑鞭再次扬起，这次的目标是凌霜背上的墨尘。
“师叔！”李屿风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抗了一鞭。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像被烧红的铁丝勒过，他感觉后背的皮肤都在冒烟。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盯着无面人：“你的对手是我！”
无面人似乎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丝红光。他缓缓抬起手，黑斗篷们突然像疯了似的扑上来，连阴蚀虫都不顾了，硬生生在影子墙和他们之间撕开道口子。
“满月夜……我们会回来的。”无面人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荡，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到时候……整个学校的活人，都会变成我们的傀儡。”
话音未落，所有黑斗篷和阴蚀虫突然像潮水般退去，转眼消失在大门外。阳光彻底洒满场馆，却驱不散那股浓重的腐臭和血腥味。
李屿风瘫坐在地上，后背的疼痛让他直抽冷气。凌霜赶紧放下墨尘和苏晓晓，撕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后背赫然印着道深紫色的鞭痕，边缘还在冒着黑气。
“是尸毒！”她脸色大变，掏出解毒符按在伤口上，“这鞭子里掺了百年尸油！”
苏晓晓挣扎着爬过来，把镇魂镜往他背上一扣。镜子虽然裂了，却依旧发出柔和的白光，逼得黑气暂时退了退。“屿风哥……别睡……”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养魂玉在她胸前发烫，“你还欠我五盒冰淇淋呢……”
李屿风扯了扯嘴角，想调侃几句，却疼得倒抽冷气。他看着周围那些残缺不全的影子，还有林小满抱着小豆丁影子哭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赵磊的影子没了，那个总爱跟他抢篮球场的男生，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满月夜……”他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等着。”
体育馆外传来学生们的尖叫和哭喊，显然阴傀门的突袭已经惊动了整个学校。凌霜正在给墨尘喂药，苏晓晓用尽力气往他嘴里塞了颗疗伤丹。李屿风闭上眼，后背的疼痛和心里的火气混在一起，烧得他几乎要炸开。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失去的第一个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