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上结着朵诡异的灯花,像只蜷缩的白手。被捆在柱子上的黑袍人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墨尘刚要上前查看,就见对方七窍渗出黑血,双眼翻白,竟直挺挺地没了气息。
“这就死了?”墨尘用桃木枝戳了戳黑袍人的脸,“也太不经吓了,我还没说要拔他胡子呢。”
“是‘灭口符’。”玄机子蹲下身,掰开黑袍人僵硬的嘴,里面果然贴着半张融化的黄符,“阴傀门的规矩,被抓就自行了断,免得泄露消息。”他叹了口气,将尸体拖到祠堂后院,“先找地方埋了,等天亮再处理。”
李屿风盯着地图上的聚阴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三枚铜钱。苏晓晓的日记本摊在旁边,最新一页画着个戏台,台上的花脸将军正举着枪刺向台下,台下的观众全是模糊的黑影,手里都捧着个血红色的碗。
“这戏台……”李屿风皱眉,“聚阴池附近有戏台?”
“有座山神庙,庙里有个旧戏台。”玄机子埋完尸体回来,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前山里人祈福会请戏班来唱,后来闹鬼就荒废了。怎么,日记上画这个干啥?”
苏晓晓指着戏台后台的位置:“这里画了个小三角,好像是说有东西藏在那儿。”
凌霜不知何时醒了,靠在墙边捂着胳膊,脸色还有些苍白:“山神庙的戏台柱里,以前藏过镇邪的法器。我小时候听师父说过,那柱子是用‘镇魂木’做的,能锁百鬼。”
“镇魂木?”李屿风眼睛一亮,“那正好能对付怨核碎片!”
“别高兴太早。”玄机子摸出个酒葫芦,抿了口酒,“那戏台早被阴傀门占了,去年有个采药的老头说,夜里路过山神庙,听见戏台上有人唱戏,唱的词儿全是催命的咒。”他放下葫芦,从玄龟皮袋里掏出件褪色的戏服,“这是我年轻时唱花脸穿的,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墨尘凑过去摸了摸戏服上的亮片:“师傅您还会唱戏?我咋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玄机子白了他一眼,“我这叫‘阴阳戏法’,能以戏文引魂,也能以唱腔控尸。当年你二舅姥爷我靠这手,在龙虎山庙会连赢了七七四十九天。”
李屿风拿起戏服,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朱砂味:“这戏法怎么用?”
“得配着锣鼓点唱《镇魂曲》,每唱一句,就得往尸王身上贴张‘戏符’。”玄机子从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锣鼓,“最难的是得唱到‘三魂归位’那段,气息不能断,一断就会被尸气反噬。”
苏晓晓突然指着日记本:“这里写着,《镇魂曲》第三段少了句词,是我爷爷当年故意改的,说防的就是有人用戏法作恶。”
玄机子眼睛一亮:“改得好!阴傀门就算偷学了戏法,唱到那段准得出错!”他把锣鼓递给墨尘,“你小时候学过打鼓,这活儿归你。凌霜负责递符,屿风保护晓晓,留意戏台周围的动静。”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往山神庙赶。越靠近山神庙,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路边的石头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山神庙的大门虚掩着,门楣上的“山神爷”牌匾裂成了两半,露出后面贴的黄符,符纸上画着个倒立的“傀”字。
“这庙被改成祭坛了。”凌霜抽出桃木剑,“你们听,里面有唱戏的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见戏台方向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唱的正是《镇魂曲》,但调子怪得很,像是用指甲刮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玄机子换上戏服,往脸上画了花脸,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倒真有几分将军的模样。“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他低声嘱咐,撩开戏服下摆走进庙门。
戏台果然搭在院子中央,台上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唱戏,他手里拿着个血碗,边唱边往台上洒血。戏台柱上缠着铁链,链锁尽头拴着个模糊的黑影,隐约能看出是尸王的轮廓,只是比之前小了圈,身上还在不断渗出黑血。
“好家伙,真在这儿重铸呢。”墨尘躲在香炉后面,小声嘀咕,“这黑袍人唱得比我二舅姥爷跑调还厉害,尸王听了怕是得诈尸第二次。”
玄机子没理会他,走到戏台侧面,对墨尘使了个眼色。墨尘立刻敲响锣鼓,“咚咚锵”的节奏一响,台上的黑袍人顿时停了,猛地转过头——那张脸竟画着和玄机子一样的花脸,只是嘴角咧到了耳根,看着格外诡异。
“哪来的野台子,敢抢我的戏?”黑袍人声音尖细,像捏着嗓子说话。
玄机子没答话,亮开嗓子就唱:“一魂归地府,二魂锁阴阳……”他的声音洪亮,带着股正气,戏台柱上的铁链顿时“哐当”作响,尸王的黑影剧烈挣扎起来。
黑袍人脸色大变,也跟着唱起来,试图盖过玄机子的声音。但他唱到第三段时,果然卡壳了,半天想不起下句词。
“该我了!”玄机子趁机拔高声调,“三魂归位……”
“不好!他要贴符了!”黑袍人急了,抓起血碗就往玄机子扔去。
凌霜眼疾手快,甩出张符纸挡住血碗,符纸炸开的金光正好照亮了黑袍人的脸——那张花脸下,竟长着和苏晓晓爷爷照片上一样的眉眼!
“是苏家的人!”苏晓晓捂住嘴,“他怎么会帮阴傀门?”
李屿风心头一沉,刚要提醒玄机子,就见台上的尸王突然睁开眼,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绿火,它猛地挣脱铁链,朝着玄机子扑去!
“小心!”李屿风大喊,锁魂印金光乍现,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玄机子却喊道,继续唱着《镇魂曲》,同时从袖里摸出戏符,看准尸王的胸口就贴了上去——“滋啦”一声,戏符燃起蓝火,尸王发出痛苦的咆哮,动作慢了半拍。
黑袍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个木偶,往上面扎了根针。尸王突然像疯了似的,不顾戏符的灼烧,再次扑向玄机子,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墨尘!加速敲!”玄机子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快撑不住了。
墨尘把鼓点敲得像爆豆,额头上全是汗。凌霜不停地递符,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滴在符纸上,竟让符纸的金光更盛。
玄机子唱到“三魂归位”那段,突然拔高声调,声音里带着股决绝。他连续往尸王身上贴了三张戏符,尸王身上的黑血瞬间凝固,动作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镇住——
就在这时,黑袍人突然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唢呐,吹起了诡异的调子。这调子和《镇魂曲》完全相反,像是在招魂,尸王身上的戏符突然“嘭”地炸开,黑血四溅!
“不好!他在用‘勾魂调’破戏法!”玄机子脸色大变,猛地喷出一口血,花脸上的油彩被冲得乱七八糟。
尸王趁机挣脱束缚,巨手朝着玄机子拍去。李屿风想也没想,扑过去将玄机子推开,自己却被尸王的气浪掀飞,撞在戏台柱上,胸口一阵剧痛。
“屿风!”苏晓晓的光圈瞬间扩大,将李屿风护在里面,日记本自动翻开,页面上浮现出《镇魂曲》缺失的那句词。
玄机子抹掉嘴角的血,捡起地上的锣鼓锤,突然用锤柄往自己心口敲了三下,咳出的血溅在戏符上,他抓起符纸,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尸王:“老子唱了一辈子戏,还能被你个假花脸欺负了?”
这一次,他唱的是苏晓晓日记本上补全的词,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股穿透一切的力量。戏符贴在尸王胸口的瞬间,金光暴涨,尸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身体竟开始寸寸碎裂!
黑袍人见状不妙,转身就往庙后跑。凌霜想追,却被玄机子拦住:“别追!尸王还没彻底散,先稳住!”
尸王的碎片落在地上,化作无数只小虫子,往戏台柱下钻。玄机子立刻掏出铜钱,撒在柱子周围,形成个圈,虫子一碰到铜钱就冒白烟。
李屿风挣扎着爬起来,胸口的伤让他喘不过气。苏晓晓跑过来扶他,日记本上沾了他的血,竟自动画出张地图,标注着庙后有个密道,通向聚阴池。
“阴傀门主肯定在密道里。”李屿风捂着胸口,“师傅,您没事吧?”
玄机子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得像纸:“死不了……就是这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看着戏台柱,“这柱子里的镇魂木怕是被挖走了,得赶紧找到,不然尸王还能重聚。”
墨尘突然指着戏台后台:“那儿有个暗门!刚才黑袍人就是从那儿跑的!”
众人走进后台,暗门果然藏在道具箱后面,门把手上缠着铁链,链锁上挂着个血葫芦,葫芦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响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泡着。
“这葫芦里装的是聚阴池的水。”凌霜小心地打开葫芦,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阴傀门用这水养怨核碎片。”
李屿风盯着暗门:“要进去看看吗?”
玄机子点头,从袋里掏出张“镇宅符”贴在门上:“小心点,里面指不定有什么等着咱们。”
暗门后面是条狭窄的密道,墙壁上插着油灯,灯光忽明忽暗,照得人影扭曲。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隐约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阴傀门主!”苏晓晓压低声音,“他在跟黑袍人说话!”
众人屏住呼吸,悄悄往前挪了几步,透过密道的缝隙,正好看见聚阴池——池子有半个足球场大,水是黑红色的,表面漂浮着怨核碎片,发出幽幽的绿光。池边站着个戴面具的人,正是阴傀门主,他对面站着的,正是刚才在戏台上唱戏的黑袍人。
“尸王重聚失败,你说怎么办?”阴傀门主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
黑袍人摘下花脸,露出张年轻的脸,和苏晓晓有几分相似:“只要拿到苏家的灵体,再引三万人的阳气,就能让尸王彻底苏醒。”
“苏晓晓就在山神庙,你去把她抓来。”阴傀门主扔给他个木偶,“用这个控制她,别耍花样。”
黑袍人接过木偶,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放心,她最听我的话了。”
李屿风心头一震,刚要有所动作,就见黑袍人突然转身,眼睛直直地看向密道缝隙——他竟然发现了!
“有人在偷听!”黑袍人喊道,手里的木偶突然指向密道。
阴傀门主猛地回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道红光:“抓活的!”
密道里的油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李屿风握紧锁魂印,知道这次怕是躲不过了。而他更在意的是黑袍人的话——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说苏晓晓最听他的话?
玄机子掏出最后几张符纸,沉声说:“往左边跑,那里有出口!”
黑暗中,李屿风拽着苏晓晓的手,跟着玄机子的声音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死神的镰刀,正一点点逼近。他知道,这场围绕着尸王和灵体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