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活?
怎么会?
宋枕星的目光闪了下,有些片断进到她眼前。
有她坐在树上摘苹果的,有她睡在床上哭的,他好像接住了她,他好像靠在她的床边不停地给她擦眼泪,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
宋枕星明白过来,他是为了她。
巨大的震撼似狂风般呼啸着袭向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令她的心脏如鼓擂般轰鸣。
陆家人被这突兀的转折弄得一时回不过思维。
陆斯聿皱着眉想了想,站起来走向前,“等下,陆狰,你的意思是和解书签了,你也认自己造的孽要一力承担,但你现在反悔不死了?”
“……”
“你操作挺骚啊。”
既然怕死,就别把造的孽说出来啊,反正也谁不知道。
宋枕星看着陆狰,他就这样站着,宛若站在风暴的中心眼,瞳孔映出陆家人越来越浓烈的敌意、不满,他却依然平静。
他用眼神扫一下桌上的手枪,冷静地撕碎一切本解不开的结,“既然你不满,你来开这一枪。”
“……”
陆斯聿这才发现自己就站在手枪旁边,眸子顿时一紧。
下一秒,他默默后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
陆训义无语地看向自己的儿子,陆斯聿双手一摊,用眼神回答。
谁杀也不能他来杀啊,他被陆狰救过,否则,他就死在那场爆炸了。
要不父亲来?
陆斯聿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去开枪。
“……”
陆训义无声地转过身去,跷起二郎腿。
他没被救过啊,这枪也不能他去开。
卿礼居里寂静得可怕。
宋枕星看向众人,他们脸上都透着不悦,有人互相看着,仿佛在想要不要沾这一次血……
“对了,5月10日的慈善闹剧,6月8日的工人游行,8月10日的工厂踩踏……”
宋枕星边说边看向一个个跟这些事有关的陆家人,“是不是都因为一股神秘的力量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
“……”
“你们说,是谁在帮忙呢?”
她声线清冽干净,字字清晰,带了再明显不过的引导意味。
有几个本想站起来的陆家人又默默坐回去,自己下面出的事当然清楚,有人暗中帮忙也清楚,结果……原来也是陆狰么?
见状,宋枕星的眼中浮出笑意。
陆狰侧目睨向她,她站在那里,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明媚了。
原来她的需求就这么简单,和他共死也愿意,和他共生也愿意,只是无法接受与他生死相隔。
他怎么会……现在才懂。
两人的手扣在一起不放。
陆训言坐在轮椅上听着,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一个愿意站出来执行死刑的陆家人,她的大哥陆训礼甚至已经在召唤女佣要求准备早餐了……
“呵。”
陆训言阴沉沉地冷笑一声,“都受过他陆狰的恩惠,所以都下不了手,哪怕是他暗中害陆家衰败,是他害四哥死后都没个墓碑,是么?”
“……”
陆斯聿和陆训义动作一致地摸摸鼻子。
他们倒是对陆狰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其实陆狰非要死他们也不会苦拦,但动手……真做不到,心里实在过不去。
所有人更安静,唯有陆训礼的声音格外清晰,“再来点清蒸黄油蟹。”
“……”
陆训言冷冷地瞥他一眼,径自控制轮椅上前,伸手握上那把手枪。
宋枕星眸色一冷,不假思索地站到陆狰面前。
只要他自己想活,她一定为他保驾护航。
陆狰低眸看向她拦在自己身前的手,忽然想到在他把自己沉进天湖之前,她总是这么护着他。
哪怕厌恶他最刻骨的时候,她都会在人前护住他……
后来,她就没这样了。
现在想来,陆家的剧情是属于他的心结,所以她才选择不深度参与,让他自己去解。
他怎么会……现在才懂。
懂她……到底有多在乎他。
陆训言双手握住手枪,在陆家人的一片倒吸气中,她将手枪抬高,枪口对准陆狰。
“五姑娘。”宋枕星蹙眉,“陆狰可也救过你。”
她看过小说,陆训言的自杀情节已经被改变,文字是她似被一阵风刮倒下来,陆训礼前来开解她。
她知道,那一定是陆狰。
“那又如何,救了我我就不能杀他,那四哥怎么算?”
陆训言一双美眸阴冷地睨向陆狰,“算他死了白死,反正也没法自己报仇了?”
陆狰站在宋枕星的身后,双眸凌厉地对陆训言的视线,没有半分畏惧,“行,那小姑就代替四叔报这个仇。”
“……”
宋枕星蹙眉。
他怎么还激陆训言,他不是想活的么?
“陆狰,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陆训言整张脸上都是冷意,“我再问你一次,真是你把陆家弄成今天这样,是你让四哥死的?”
“是。”
陆狰答得毫不犹豫,认得特别干脆,“程浮白也不过是我手上的棋子而已,我一直谋划的就是一个衰而不亡的陆家,只是四叔……确实死了。”
“你……”
陆训言听他如此直白气得去扣扳机,手臂却生出颤意。
宋枕星脸一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身体紧紧挡在陆狰身前。
形势如绷紧的弓弦,所有人都惊得屏住呼吸,只有陆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在枪口的威慑下开口,“不过,若今天过去,我陆狰侥幸活下来,势必穷尽一生恢复陆家往日荣华。”
“你有病!”
陆训言气得身体都抖了,他谋划陆家衰败,又想东山再起?自相矛盾,不知所谓!
“小姑和四叔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开枪。”
陆狰盯着她的眼继续挑衅,甚至反手一招“绑架”,把陆训容的死交由她陆训言来做抉择,让她考虑要不要报仇。
宋枕星被陆狰不顾死活的发言弄得心跳加速,她抿紧嘴唇,就这么紧紧注视陆训言的枪口。
那黑色的枪口仿佛巨大的黑洞,吞没只是一刹那的事。
陆训义和陆斯聿父子俩看着,都紧张得看直了眼。
气氛越来越紧绷。
陆训言含恨地瞪着陆狰,身体从抖到僵硬,手指恨不得立刻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