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下的死尸直到毛三耗尽所有的力量瘫倒在岸边，随即扯下系在腰间那皱皱巴巴带着腐烂味的裹尸布，想变戏法似的“嗖”的一下，把毛三裹的严严实实，沉渊剑也被挂在腰间，走起路来挂啦啦碰撞发出的声音。
拖拽着……
一步步向远处走去
…………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腐烂与沉沦。
毛三的意识，如同浸泡在污秽血河底部的一缕残魂，被厚重、冰冷、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血腥诅咒气息的“蛋壳”紧紧包裹着。这并非保护，而是牢笼，是饲槽！由裹尸布门徒身上那锈迹斑斑的铁链延伸出的污秽力量所化，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汲取他生命与魂力的蛹。
三年。
整整三年。
最初的愤怒与不甘，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侵蚀与抽取中，被磨成了最冰冷的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慢地腐烂。右臂焦黑的伤口不再流淌滚烫的湮烬流光，只剩下死寂的暗红，皮肉如同枯败的树皮，紧贴着焦黑的骨骼。左臂碎裂的骨骼在污秽力量的侵蚀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泽。魂核深处那道裂痕，如同干涸大地的龟裂，冰冷而麻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是濒死前的抽搐。
沉渊剑？那柄凶戾的剑胚，就插在他身侧不远处的“蛋壳”内壁里，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暗红色污秽结晶。剑格处“沉渊”二字的暗红纹路，黯淡得如同熄灭的余烬，没有丝毫灵性诞生的迹象。它依旧是死物，一件沉寂的凶器。
他就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腐肉，在绝望的泥沼中缓慢下沉。
哗啦…哗啦…
沉重的锁链拖曳声，如同死亡的丧钟，每隔半年，便会在死寂中准时响起。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蛋壳”之外。
毛三的意识会在这声音中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他“看”不到外面，但能“感觉”到。那个裹在污秽裹尸布下的身影，如同一个冷漠的园丁，会用它那干枯冰冷的手指，隔着污秽的“蛋壳”壁，缓慢而仔细地……**“抚摸”** 他腐烂的躯体。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评估牲口膘情的……**审视**。
它在检查“饲料”的“吸收”情况，评估他这具残躯还能榨取出多少“污染之血”，喂养那条通往“永夜之门”的血饲之路。
每一次触摸，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屈辱。毛三的魂核深处，那点冰冷的火焰便会微弱地跳动一下，烧灼着残存的意识：**不甘！**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腐烂成渣！不甘心白芷永远冰封！不甘心爷爷的“仁心”就此湮灭！不甘心成为这污秽“门徒”和它背后那未知存在的养料！
这丝不甘，成了他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微弱，却顽固地燃烧着，支撑着那一缕意识没有彻底消散。
终于，在第三个年头，当那沉重的锁链拖曳声再次由远及近时，毛三的意识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威压**！
脚步声，不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个依旧是那裹尸布门徒沉重、拖沓的步伐。而另一个……**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整个污秽空间都为之凝固、让包裹他的“蛋壳”都微微颤抖的……**绝对死寂与冰冷**！
“主…人…”裹尸布门徒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恐惧**？它似乎在向那个无声的存在汇报。
没有回应。只有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意念扫过“蛋壳”，如同无形的刀锋，瞬间剖开了毛三的伪装，精准地探知到他残躯内每一丝腐朽的力量与那点微弱的、被污秽包裹的魂核。
那感觉，比裹尸布门徒的审视恐怖万倍！仿佛灵魂都被冻结、解析！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仿佛来自万载冰封墓穴的声音，直接在毛三的魂核深处……**幽幽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漠然：
“污…染…源…尚…存…”
“血…饲…之…路…可…用…”
“喂…养…魂…灵…果…”
“催…熟…饲…料…”
“加…快…‘门’…的…觉…醒…”
魂灵果？那是什么？
毛三残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个词，冰冷的心湖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加快“门”的觉醒？那扇青铜巨门？与他何干？他只是一块即将被彻底榨干的“饲料”罢了。
裹尸布门徒浑浊的意念传来敬畏的回应：“遵…命…主…人…”
那无声无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退去。只剩下裹尸布门徒沉重的喘息和锁链的摩擦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
嗤……
包裹毛三的污秽“蛋壳”顶端，被一股力量无声地破开一个小孔。一股难以形容的、精纯到令人灵魂颤栗的……**生命与魂力混合的清香**，瞬间涌入这充斥着腐朽与诅咒的空间！
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温润如玉的乳白色光晕、表面天然铭刻着玄奥魂纹的……果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从孔洞中沉入，悬浮在毛三残破躯体的正上方。
魂灵果！
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毛三那如同枯井般的魂核，不受控制地……**剧烈悸动了一下**！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纯粹生命能量的渴望，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残存意识中最后的不甘！
不能动！不能吸收！他们就在外面看着！一旦表现出任何“活”的迹象，等待他的绝对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结局！
毛三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死死压制住魂核那本能的悸动！他将自己的意识收缩到极致，伪装成一块彻底死寂的腐肉，连魂核那微弱的搏动都强行压制到最低！
魂灵果悬浮着，散发出诱人的乳白光晕。精纯的能量如同甘霖，丝丝缕缕地自然逸散，融入包裹他的污秽“蛋壳”和下方腐朽的躯体。
毛三强忍着吞噬的欲望，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引导着那些逸散到魂核附近的精纯能量。一丝，一丝，再一丝……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贪婪又无声地汲取着天降的甘霖。
魂核深处那道冰冷的裂痕，在这精纯能量的滋养下，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痒与暖意**。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注入了一缕清风，稍稍稳固。
时间缓慢流逝。那枚魂灵果的光泽在缓慢黯淡，体积也在缩小。毛三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只吸收了逸散能量的极小一部分，绝大部分都让那污秽的“蛋壳”和身下腐朽的躯体被动吸收了。
终于，魂灵果彻底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哗啦…哗啦…
锁链拖曳声靠近。裹尸布门徒那干枯的手指再次透过“蛋壳”壁探入，冰冷地检查着。
毛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短暂的沉寂后，裹尸布门徒浑浊的意念带着一丝……**困惑与不解**，在空间内回荡：
“污…染…源…无…变…化？”
“奇…怪…”
“魂…灵…果…之…力…被…污…秽…同…化…了？”
“找…主…人…”
很快，那无声的、恐怖的威压再次降临。冰冷的意念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权衡**。
“饲…料…承…载…尚…可…”
“魂…灵…果…珍…稀…代…价…大…”
“也…值…”
“再…喂…一…枚…”
第二枚魂灵果被投入！
这一次，毛三心中雪亮！他依旧维持着死寂的伪装，但吸收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他依旧只吸收逸散到魂核附近的能量，但将其中七成小心翼翼地引导向魂核深处那道裂痕，滋养修复。剩下三成，则被他极其隐蔽地、引导向包裹身体的污秽“蛋壳”！
这一次，效果“明显”了！
当第二枚魂灵果也化为飞灰后，那污秽厚重的“蛋壳”内壁之上，靠近毛三左臂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细微的……缝隙**！一股极其微弱、混杂着污秽与精纯魂力的气息，从缝隙中泄露出来！
“蛋…壳…裂…了？”裹尸布门徒的意念带着一丝迟疑，“魂…灵…果…之…力…终…于…起…效…了？…虽…然…不…多…但…饲…料…应…该…更…肥…了…些…”
“主…人…说…值…得…”
“最…后…一…枚…若…再…无…大…变…化…”
“换…掉…这…废…物…饲…料！”
它的意念中透出不耐烦与肉痛。显然，魂灵果的代价，远超毛三的想象。
当裹尸布门徒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远去，去寻找那恐怖主人索要最后一枚魂灵果时，“蛋壳”内死寂的黑暗中——
“啧……这腌臜污秽之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一个懒洋洋、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又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玩味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毛三的魂核深处……**响起**！
不是沉渊剑！是……**那扇青铜门**！是他在阴曹签下生死契约时，烙印在魂核深处的……**门之器灵**！
毛三那缕意识猛地一震，随即是狂喜，但瞬间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他立刻在魂核深处低吼：“闭嘴！你个不靠谱的玩意儿！醒了就醒了，少说风凉话！再啰嗦咱俩马上就要被当成祭祀那扇‘永夜之门’的饲料，剁碎了喂路！”
“嗯？”门灵的声音似乎来了点兴趣，那玩味感更浓了，“祭祀？门？呵……这破地方也配谈‘门’？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西贝货？气息驳杂不堪，污秽满盈，也敢妄称‘永夜’？真是……堕了‘门’的名头。” 它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一顾的轻蔑，仿佛在评价一件劣质的赝品。
“少废话！”毛三的意识紧绷到极点，“裹尸布的怪物马上回来，带着最后一颗魂灵果！这是最后的机会！准备拼命！你要是再掉链子，咱俩都得彻底玩完！”
“裹尸布？怪物？魂灵果？”门灵的声音依旧懒洋洋，但毛三能感觉到魂核深处那烙印微微发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苏醒，“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虽然地方腌臜了点，但这果子……嗯，马马虎虎有点补益。行吧，看在你小子当了三年‘饲料’还没死透的份上……”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沉重的锁链拖曳声，由远及近，带着比之前更加明显的不耐烦，停在了“蛋壳”之外。
毛三的意识瞬间沉寂，将最后一丝波动完美隐藏。
裹尸布门徒那浑浊的意念，伴随着它干涩的自语，清晰地传来：
“最…后…一…枚…”
“若…再…无…反…应…”
“这…买…卖…亏…大…了…”
“还…不…如…换…个…饲…料…”
嗤……
“蛋壳”顶端再次被破开小孔。一枚与前两枚别无二致、流转着温润乳白光晕的魂灵果，被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沉入，悬浮在毛三残躯上方。
乳白的光晕驱散了污秽空间的一角黑暗，精纯的生命与魂力气息如同甘泉流淌。
毛三的残魂在冰冷的伪装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死死锁定了那枚果实。魂核深处，那扇青铜门的烙印，在魂灵果光晕的映照下，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第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