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粘稠的如同墨汁般,涂抹在槐树里老小区的上空。白日的喧嚣早已寂静,只剩下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在狭窄的巷道里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斑。7号楼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402室的窗户黑洞洞的,像一只失神的眼睛。
江婉站在 402 室斜对面的一栋居民楼中,这栋楼与 402 室所在的楼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她小心翼翼地爬上三楼,然后在楼道的拐角处停下脚步。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从外面很难发现有人躲在这里。江婉猫着腰,身体紧贴着墙壁,眼睛透过楼道窗户的缝隙,直直地盯着对面王阿婆的家。
王阿婆的家在四楼,而江婉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家厨房和卧室之间那扇没有拉严实的旧窗帘缝隙。透过这个小小的缝隙,江婉能够窥见客厅的一角,以及卧室的门。
冰冷的混凝土台阶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阵阵寒意,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油漆的味道。她裹紧了外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记者的责任感像一根鞭子,鞭策着她留在这里。对诡物本能的警觉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无法坐视不理,无法在得知枕头诡异消失后,安然回到老宅之中。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的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老旧的楼板偶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远处传来几声野猫凄厉的嘶叫,更显得周遭更加的寂静。江婉的腿脚早已麻木,眼皮沉重,但责任像强效的兴奋剂,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死死盯着对面那扇窗户的缝隙。
午夜刚过。
就在江婉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时候。
对面402室,卧室门底下那条狭窄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江婉屏住呼吸,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墙壁上。她眯起眼睛,努力聚焦在那片被窗帘缝隙遮挡的光线之中。
没有错!一条暗红色、边缘模糊的“东西”,正极其缓慢的,一点一点从卧室门底下的缝隙……向屋内“挤”了进去!
是它!那个暗红色、绣着褪色并蒂莲的旧枕头!
它没有腿,没有手,却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像一条湿滑冰冷的水蛭,无声无息的从狭窄的门缝底下硬生生“挤”进了客厅!
昏暗中,江婉甚至能“感觉”到门缝两侧的木头在它这种诡异的“挤压”下,发出了无声的变形!但没有任何实质的声响!只有那枕头在缓慢的蠕动着!
它“挤”进来后,并没有停下。那湿漉漉的“躯体”无声的“滑”过客厅冰冷的水泥地面。它所过之处,断断续续的水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仿佛蜗牛爬行后留下的粘液,又像是……从噩梦中滴落出来的的恐惧!
水痕!与王阿婆家墙角发现的一模一样!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水腥气!
江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将那声冲到喉咙的惊叫硬生生咽了回去!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她浑身冰冷,血液在刹那间冻结,牙齿不受控制的在格格作响!
那枕头像一团拥有生命的淤泥,贴着地面,以不快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朝着卧室门的方向“滑”去。卧室门是虚掩着的,留着一道缝隙。它毫无阻碍的“滑”过门槛,进入了卧室的黑暗中,消失在江婉的视线之内。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江婉的视角里,透过那扇没有拉严的卧室窗帘,她惊恐的看到了:
卧室里那张老式木床上,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那个暗红色的旧枕头,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在王阿婆平时睡觉的枕边位置!仿佛它从未离开过!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那无声的蠕动和诡异的滑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冰冷的邪性!
江婉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亲眼目睹这超乎想象的诡异一幕,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文字描述和他人转述都要强烈百倍!这诡异的一幕彻底碾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关于“幻觉”或“巧合”的侥幸!
这不是心理暗示!不是群体性癔症!这是一件活生生,拥有诡异意志的恐怖物品!它在狩猎!它在玩弄它的猎物!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更加汹涌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紧迫感!王阿婆!那个可怜的老人!那个枕头回来了!它就在她枕边!今晚……她会梦到什么?那个湿透的女人会不会直接把她拖进那冰冷污秽的“水”中?
江婉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的楼道里亮起,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她的手指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僵硬麻木,几乎握不住手机。她划开屏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用力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她紧绷的心弦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煎熬。
终于,电话接通了。
“婉婉?”林见深的声音传来,背景传来呼啸的风声和一种……极其遥远、却又异常清晰的拖拽摩擦声!那声音冰冷、沉重,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感觉!他似乎正在某个空旷且危险的地方快速移动!
“见深!”江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城南…槐树里…402…有…有个枕头…它…它…”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组织语言。她该怎么描述她刚刚看到的?说一个枕头像活物一样从门缝里挤进来爬回床上?
“枕头?”林见深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其冷峻,瞬间盖过了背景的风声和链条摩擦声!“暗红色?绣花?是不是?!”
“是!暗红色!绣着褪色的花!它…它刚才自己从门缝底下…挤…挤进来…爬…爬回老太太的床上了!”江婉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滑落,“它…它是活的!它留下水…水渍…像…像梦里那个女人身上的…”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清晰链条拖拽声——“嚓啦!嚓啦!嚓啦!”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让人心慌。
“待在原地!别靠近那栋楼!锁好你现在待的地方!等我!”林见深的声音轰然炸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近乎嘶吼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压力、紧迫感,甚至……一丝江婉从未听过的惊怒!
电话被猛然挂断!只剩下一串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