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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客鑫市西北区,信长最后信号消失点附近

夜色浓稠,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但此地的喧嚣已归于一种死寂的混乱。

飞坦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一地狼藉的街道和破损的建筑间极速穿梭。他的“圆”扩张到极限,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寸土地,捕捉着任何一丝熟悉的念力残留或血腥气息。他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焦躁的光,每一次停顿,每一次感知落空,都让他周身的低气压更甚一分。

另一边,芬克斯粗暴地踹开一扇变形的大门,闯入一座半塌的民居。里面只有几具普通黑帮成员的尸体,死状凄惨,但显然是死于大规模念弹或利刃,并非他所寻找的、属于顶尖剑客之间的对决痕迹。他烦躁地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

“信长!你这混蛋到底死哪去了?!”芬克斯的低吼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只有碎石滑落的声音作为回应。

两人以信号最后出现的点为中心,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检查了每一条巷道,每一个可能发生战斗的角落,感知提升到极致。

然而,没有。

没有熟悉的、属于信长那凌厉又带着点懒散的念压残留。

没有激烈剑斗留下的、独特的念气切割痕迹。

没有新鲜到足以引起注意的、强者之血的气息。

甚至连一丝一毫指向“锁链手”那种诡异、冰冷念力的线索都没有。

这片区域就像是被一场无差别的、混乱的暴力彻底洗礼过,所有的痕迹都被更庞大、更粗糙的破坏所覆盖、混淆。留下的只有旅团自身清剿时造成的遍地疮痍,以及黑帮溃散时留下的绝望和死亡。

就仿佛,信长和那个锁链手,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啧!”飞坦停在一处十字路口,细长的眉毛紧紧拧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暴戾与困惑。他的感知不会出错,信长的信号最后确实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但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这种干净,并非指没有破坏,而是缺乏那种指向性明确的、高手对决后的“信息”。

芬克斯从另一侧汇合过来,脸色同样难看:“怎么样?”

飞坦只是冷冷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什么都没有。就像被水洗过一样。”

“开什么玩笑!”芬克斯一拳砸在旁边焦黑的墙壁上,砸出一个浅坑,“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还是信长那种家伙,打起来会一点痕迹都不留?难道那锁链手还能把他给瞬间蒸发了吗?!”

这显然不可能。越是强大的念能力者,战斗时留下的念气残留和环境破坏就越难彻底抹除,尤其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或者锁链手本人,拥有某种他们尚未知晓的、极其擅长隐匿或清除痕迹的能力,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将现场彻底处理过了。

这个认知让两位身经百战的蜘蛛感到一阵寒意。一个实力强大、手段诡异、并且心思缜密到可怕的敌人。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飞坦阴沉地说道,“回去报告。这里找不到任何东西。”

芬克斯虽然极度不甘,但也明白继续无头苍蝇般搜索只是徒劳。他狠狠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混账!走!”

两人不再停留,身影如同两道压抑着怒火的阴影,迅速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巨大挫败感的区域,朝着临时基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旅团临时基地——

库洛洛静立在中央,听着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先一步带回的同样毫无发现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轻轻敲打着盗贼极意的硬壳书封面。

当飞坦和芬克斯带着一身冰冷的夜气和压抑的怒火返回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怎么样?”派克诺妲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

飞坦直接走到一边,抱起手臂,显然不想多说。芬克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恶劣地开口:“屁都没有!那地方乱得要死,但都是我们和那些废物黑帮弄出来的痕迹!信长和锁链手的毛都没找到一根!干净得邪门!”

最后的希望破灭。

基地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侠客的眉头锁死。玛奇的眼神更冷。派克诺妲的脸色苍白了一分,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连西索都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对事态的发展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库洛洛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也就是说,对方不仅拥有制服信长的实力,还具备极强的反追踪意识,甚至可能拥有某种快速清理战场、消除痕迹的特殊能力。”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蜘蛛。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者或能力诡异的对手。”库洛洛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他是一个……真正的‘猎人’。”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前所未有的分量。

“通知外面的富兰克林和剥落列夫,撤回吧。扩大范围的搜寻已经失去意义。”库洛洛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那片此刻显得迷雾重重的西北区。

“策略需要改变。被动搜索无效。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他主动现身的‘饵’。”

——

夜风在两人身后呼啸,天台的门在莫里身后无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空旷无人的消防通道内,只有脚步声在混凝土结构中发出轻微的回响。

酷拉皮卡的心绪并未因离开天台而平静,西索的情报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他不愿面对的可能性。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那对冰冷的容器已经交还,但那种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莫里几乎同时停下,侧身回望,帽檐下的目光无声地投来询问。

“……莫里。”酷拉皮卡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绯红的眼眸中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锐利,而是充满了一种冰冷的、逐渐蔓延开来的怀疑,“既然库洛洛的尸体是库哔能力制造的复制品……”

他的话语顿了顿,仿佛需要凝聚说出下一个猜测的勇气。

“那么,拍卖会上出现的‘火红眼’……有没有可能,也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旦被清晰地表述出来,就如同毒蛇般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如果族人们真正的眼睛依然被亵渎地收藏在蜘蛛的巢穴里,而他耗费诺斯拉家族巨资拍下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赝品……

酷拉皮卡的瞳孔骤然收缩。

“……由念能力复制出的东西,谁又能保证上面没有附着追踪的标记或者别的什么后手?”他的语速加快,逻辑链条瞬间清晰得残酷,“窝金能通过信息渠道找到我,旅团里拥有各种诡异能力的人,要锁定复制品的去向,恐怕并非难事。即便你清理了现场,断绝了他们从信长这条线追查的可能,但这件他们‘亲手’制造并放入拍卖会的复制品,本身就可能是一个更致命的诱饵。”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分析局势的、近乎自虐的冷静:

“如果旅团开始核对拍卖品的最终接手人……他们很快就能查到我所属的诺斯拉家族。这意味着……”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那无形的蛛网正悄然收拢。

“……那些与我共事过的人,整个诺斯拉家族,都可能因为我的复仇,而被卷入蜘蛛的报复漩涡,面临灭顶之灾。”莱特·诺斯拉绝无可能保住那29亿“买”下的火红眼,更别提保护他的家族成员。

更深一层的寒意攫住了他:

“也就是说,我族人们真正的眼睛……至今仍然留在旅团手上。”而他,却为了这对虚假的复制品,耗费了诺斯拉家族巨额的财富,并将他们置于险地。

“但诺斯拉家族‘拍下’了它,这是事实。”酷拉皮卡强迫自己思考下去,寻找着任何一丝破局的可能,“旅团会认为眼睛在诺斯拉手里。我们必须……”

他顿住了。

必须什么?

将假的火红眼交出去?旅团一旦接触,瞬间就会识破这是库哔的复制品,诺斯拉家族的欺骗只会招致更迅猛的毁灭。

毁掉复制品?那诺斯拉家族29亿的巨额损失如何弥补?随之而来的旅团怒火又该如何承受?更何况,这复制品本身极可能是旅团追踪的线索,毁掉或许能暂时切断联系,但也可能立刻引爆危机。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结局。

“无法善了。”酷拉皮卡得出了冰冷的结论,绯红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动摇也被彻底冻结,“莫里处理了信长相关的痕迹,只是暂时堵住了一条路。旅团找不到信长,下一步必定会追查拍品下落,诺斯拉家族就是最明显的目标。我们等于是暴露了。”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肺部都像是被冻僵。

“或许……从一开始,从我决定竞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入了陷阱,或者……至少是加速了暴露的过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基于逻辑推导出的绝望结论前,一直沉默旁听的莫里,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打破了酷拉皮卡越来越深的思维螺旋。

“容器给我。”

酷拉皮卡猛地转头,看向阴影中的莫里,眼中带着一丝错愕和不解。给他?处理什么?如何处理这几乎无解的困局?

莫里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酷拉皮卡那双充满冰冷计算和压抑风暴的绯红眼眸。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计划,而是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却又直指核心的问题:

“如果必要,你下得去手吗?”

酷拉皮卡愣住了。

下手?

对谁下手?

是对可能前来探查、甚至发动攻击的旅团成员?——他早已双手沾满血腥,对此不会有丝毫犹豫。

还是对……诺斯拉家族的成员?那些或许会成为旅团逼问或报复对象、甚至可能被旅团利用来威胁他的“熟人”?

又或者,是对那对假的火红眼?对那29亿戒尼的巨额债务?对过去那个还残存着一丝借助他人力量幻想的自己?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盒子。

复仇的道路上,是否真的能够不择手段?是否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无关者因自己而被卷入、牺牲?是否能够……彻底斩断所有不必要的牵连,哪怕那些牵连曾给予过他暂时的栖身之所?

酷拉皮卡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我……我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为了复仇,我可以牺牲一切,变成恶鬼也在所不惜!)

(可是……)

(如果蜘蛛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呢?)

(如果因为我竞拍复制品的举动,导致他们被旅团找上门……)

(我还能毫不犹豫地挥动锁链,或者……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而死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尖叫:能!必须能!族人的血仇高于一切!任何阻碍都该清除!

但另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挣扎:不……不能……他们的血不该染红我的锁链……那不是复仇……那是……

酷拉皮卡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绯红的眼眸中,激烈的冲突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抬手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做不到……)

(我……做不到……)

(可是……我的复仇呢?窟卢塔族的冤魂呢?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舍弃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极致的矛盾与痛苦几乎要让他崩溃。他仿佛站在悬崖边缘,一边是血海深仇的深渊,另一边则是残存的、不愿彻底堕为人间恶魔的微弱人性。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观察着他的莫里,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冷静:

“啊。”

“那就别想了。”

“棘手的事,交给我处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酷拉皮卡混乱的心防上。

酷拉皮卡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莫里。帽檐的阴影遮住了莫里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眸。

“不!!!”

酷拉皮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不行!莫里!这是我的事情!这是我的仇恨!我的罪孽!”他上前一步,绯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莫里,里面翻涌着感激、抗拒、以及更深沉的痛苦,“你帮我……帮我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我很感激……但是……”

他剧烈地喘息着,试图组织语言。

(怎么能让你替我背负这些?)

(怎么能让你的手,为了我的执念,去沾染上无关者的鲜血?)

(那样的话……我和那些肆意掠夺的蜘蛛,又有什么分别?我又凭什么去审判他们?)

莫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反驳,没有争辩,只是等他的情绪稍微平复,才缓缓说道:

“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轻,却再次直指核心。

为什么不能让他去做?

是因为觉得这是酷拉皮卡自己的责任?是因为不愿欠下更大的人情?还是因为……在酷拉皮卡内心深处,依然固执地想要守住某种底线和原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不愿让同伴彻底滑入那无尽的黑暗?

酷拉皮卡猛地回过神,对上莫里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旧沉静的眼眸。是啊,为什么?

他的思绪瞬间穿梭回并不遥远的过去。猎人考试湿地的初遇,那个被三名念能力者追杀、浑身是伤、眼神却凶狠得像要咬碎一切的黑发少年。那时的莫里,是绝境中爆发的困兽。

后来,在飞艇上,他见过莫里因高强度“知识输出”而瘫坐在走廊、一脸生无可恋的罕见崩溃模样;也隐约感知过在赛比掳岛那几天,莫里身上传来的、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极度疲惫与紧绷。

莫里并非永远冰冷无波。他也会累,也会露出近乎力竭的脆弱瞬间。

但每当关键的时刻降临,所有的那些疲惫、挣扎、甚至偶尔流露的无力感,都会从莫里身上彻底剥离!就像在赛比掳岛最后那一刻,他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冷静地提交号码牌,打破死局。就像他刚才,考虑到所处之境的局面趋势,迅速判断。

眼前的莫里,和飞艇上那个被雷欧力他们“折磨”到近乎虚脱的莫里,几乎判若两人。

那种转变是如此的彻底和迅速,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开关,在危机降临时被“啪”地一声拨动。所有的个人情绪被瞬间压下、封存,只剩下绝对清晰的目标、极致冷静的判断和高效到可怕的行动力。

这种人,当伙伴的话,是真的很可靠啊。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浮现在酷拉皮卡的脑海里。

因为你知道,他理解你的脆弱,因为他自己也会显露脆弱。但他更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将那一切抛诸脑后,变成一个你可以完全信赖、甚至托付生死的磐石。他的可靠,不是一种无情的机械运转,而是一种历经挣扎后、主动选择的极致专注和守护。

让他去做那些肮脏的事?

酷拉皮卡看着此刻的莫里——那个“开关”已经拨动的莫里。他知道,只要自己点头,莫里就会去执行,用最可能高效且无情的方式抹平隐患,就像他处理掉信长的痕迹一样。

这份为了同伴可以瞬间化身利刃的觉悟,让酷拉皮卡心头滚烫,却也让他无法忍受。他不能利用同伴这种“关键时刻的绝对可靠”和“为同伴化身利刃”的觉悟,去填平自己因仇恨而挖出的深渊。那是对这份可靠与情谊最大的玷污。

让莫里为了他的复仇,去沾染上本不该属于莫里的罪孽?

不。

酷拉皮卡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的痛苦和混乱,在那份对同伴特质的清晰认知和珍视下,渐渐沉淀为一种苦涩却坚定的觉悟。

他缓缓抬起头,绯红的眼眸中对莫里的感激和依赖清晰可见,但拒绝也同样坚决。

“不,莫里。”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稳了许多,“正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可靠……正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你就真的会去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莫里那双永远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支撑的手。

“所以,我才更不能说出口。”

“这是我的仇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必须由我自己走完。所有的选择,所有的血,都必须由我亲自来染。”

“而不是……让你替我跳进血池。那不该是你做的事情。”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深刻的了解和尊重。他拒绝了看似“最优”的解决方案,不是不信任莫里的能力或决心,恰恰是因为他太了解、也太珍惜莫里这份“关键时刻的绝对可靠”和为了同伴可以瞬间转变的觉悟。他不能也不愿将这份力量用于黑暗的清扫。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酷拉皮卡不知道莫里是否会认为他迂腐、愚蠢,但他已经做出了基于对同伴最深理解的选择。

莫里沉默了。酷拉皮卡那番夹杂着痛苦、决绝以及对自身原则近乎固执的坚守的话语,在他沉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他听懂了酷拉皮卡话语深处那份不愿玷污同伴的珍视。

(……不想让我替你染血吗?)

莫里帽檐下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这种想法,是奢侈的也是致命的。但他理解。

他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不快或失望。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方案被否决,需要寻找下一个更优解而已。酷拉皮卡的选择,他尊重,但这并不会改变他自己的行事准则。

片刻后,莫里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现实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没有看酷拉皮卡,目光扫过楼下依旧混乱的街道,仿佛在评估潜在的威胁,“但计划需要调整。我会看情况而定。”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硬起来:“蜘蛛的行动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诺斯拉家族的风险是客观存在的。我的安全,你的安全,优先级最高。”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也是他对自己原则的声明。他不会主动去替酷拉皮卡清除无关者,但如果旅团的威胁直接降临到他或者酷拉皮卡身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酷拉皮卡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听懂了莫里的言外之意——莫里尊重他的选择,但不会因此束缚自己的手脚。这让他心头一紧,既有一种被理解的温暖,也有一种无法掌控事态发展的无力感。他无法要求莫里为了他的原则而陷入险境。

“所以,”莫里结束了这个话题,将对话拉回最紧迫的战术层面,“蜘蛛们可能已经行动了。先讨论战术。”

酷拉皮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重新变回那个冷静的分析者。他知道莫里是对的,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嗯。”酷拉皮卡点头,绯红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不想牵扯到诺斯拉家族,现在看来,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他语速加快,逻辑清晰:“旅团一旦开始核对拍品流向,诺斯拉家族就是最显眼的目标。我们只能尽力提醒他们,让他们提高戒备,或许……可以考虑暂时疏散核心成员。”

但他也知道,以莱特·诺斯拉对妮翁的宠溺和对“收藏品”的执着,让他放弃刚到手的火红眼(即使是假的)并全面躲藏,难度极大。

“而且,”酷拉皮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这火红眼,本来也是妮翁小姐想要拍下来的。”他看向莫里,这句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最初的目的。

莫里微微颔首,表示记得。这确实是酷拉皮卡最初的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的情况是,”酷拉皮卡总结道,脸色凝重,“旅团成员其中一些人的能力和他们的基地位置,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但我们自己的位置,却有着巨大的暴露风险——无论是通过诺斯拉家族这条线,还是通过这个……”

“……可能被做了标记的拍卖品本身。”

敌暗我明,信息极度不对称,还被可能存在的追踪器指着额头。

形势,恶劣到了极点。

天台的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呜咽着卷过,带来下方城市遥远而模糊的喧嚣。

酷拉皮卡因莫里那句“我会看情况决定”而紧绷的心弦,并未完全放松,但他知道这是莫里的底线,也是现实。他不能再苛求更多。

将纷乱的情绪强行压下,酷拉皮卡的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如同精密仪器开始重新校准目标。

“诺斯拉家族这边,风险已经无法完全规避。”他冷静地陈述,开始梳理手中仅有的牌,“但或许……这个‘假冒的火红眼’,能反过来成为我们的‘饵’。”

他的目光投向莫里:“明天,地下拍卖会为了稳定人心,显示秩序恢复,一定会如期举行。妮翁小姐、旋律和芭蕉已经按原计划登上了离开友客鑫的飞艇,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留在城里的诺斯拉家族成员,主要是达佐孽队长、史库瓦拉和凛仙。”

莫里静静听着,点了点头。妮翁的提前离开确实减少了最不可控的风险因素。

“按照惯例,”酷拉皮卡继续分析,“明天拍卖会,达佐孽队长很可能会带队前往担任安保,或者至少会去现场确认情况。这意味着,诺斯拉家族下榻的‘贝奇塔饭店’守备会相对空虚。”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护栏上划动:“那对假火红眼,目前是最大的目标,也是最大的隐患。它不能留在诺斯拉家族手里,那会像一颗炸弹。但也不能轻易毁掉或交出……”

他抬起头,看向莫里,眼神坚定起来:“莫里,你刚才提出由你来保管它。我同意。但不是简单的保管——我们要主动控制这个‘饵’。”

莫里帽檐下的目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由你带着它,离开贝奇塔饭店。”酷拉皮卡的声音压低,语速加快,“找一个我们预设的地点,比如……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或者某个结构复杂的旧楼。我们要制造一个‘猎物’携宝潜逃,试图脱离诺斯拉家族控制的假象。”

“旅团如果追踪这件拍品,他们的注意力会被你吸引过去。这样至少能暂时将诺斯拉家族从风暴中心摘出来,为他们争取到疏散或加强戒备的时间。当然,这非常危险,你会成为蜘蛛们首要的追击目标。”

莫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淡淡应道:“嗯。可以。”仿佛只是在答应一件寻常的小事。

酷拉皮卡的心因他的干脆而再次揪紧,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但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且是防守和拖延。我们真正的目标,始终是……”

“库洛洛·鲁西鲁。”两人几乎同时低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西索透露的信息很关键。”酷拉皮卡回忆着,“派克诺妲能读取记忆,玛奇擅长用念线,小滴和库哔是辅助型。真正的强攻手,可能就是飞坦、富兰克林,还有未出现的芬克斯等人。库洛洛身边不会缺少护卫。”

“擒贼先擒王。”莫里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库洛洛是大脑。他若被控制或清除,旅团即便不立刻解散,也会陷入巨大的混乱。那是我们救回真正火红眼,甚至……终结这一切的最好机会。”

“但如何找到他?如何突破护卫?”酷拉皮卡眉头紧锁,“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光靠我们两人,正面强攻旅团基地无异于自杀。”

就在这时,莫里忽然开口,提到了那个极不稳定的因素:“西索。他要的是与库洛洛独处的机会。”

酷拉皮卡眼神一凛:“你是说……利用西索?”

“不是利用,是顺势。”莫里纠正道,他的思维清晰,“他的目标与我们的目标,在‘让库洛洛落单’这一点上,有短暂的重合。我们可以不信任他,但可以观察他,甚至……‘配合’他制造混乱。他为了逼库洛洛与他决战,会不择手段。那会是我们的机会。”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两人心中勾勒。

由莫里携带假火红眼作为明处的“饵”,吸引并牵制一部分旅团的注意力,同时试图将追踪者引向预设的有利于己方的战场。

而酷拉皮卡则潜伏在暗处,利用诺斯拉家族可能残存的情报网(尽管风险很大)和西索这个混乱源,全力搜寻库洛洛的踪迹和旅团基地的可能位置。

一旦西索开始行动制造混乱,或是莫里那边成功引开了部分敌人,就是酷拉皮卡对库洛洛发动雷霆一击的时刻。

“至于小杰、奇犽和雷欧力……”酷拉皮卡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不能告诉他们真相。旅团的危险远超他们的想象,不能把他们拖进来。只能……暂时隐瞒,或者用寻找‘贪婪之岛’的理由让他们尽快离开友客鑫。”

虽然痛苦,但这是保护。酷拉皮卡不能再承受更多因自己而起的牺牲。

莫里沉默了片刻,补充了一个冷酷却现实的观点:“告诉他们旅团首领未死,拍卖品是假的,他们也不会全信,甚至可能因好奇而涉险。黑帮的人更不可靠,消息一旦走漏,只会打草惊蛇。”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脑海中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寻找着漏洞和应对方案。

敌众我寡,敌暗我明。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每一次选择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正如莫里所说,他的手早已沾满血污。而酷拉皮卡,也已踏上了无法回头的修罗之路。

“贝奇塔饭店……”酷拉皮卡最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那里,或许可能会成为最初的猎场,但也可能只是我们短暂能利用的舞台。”

他看向莫里:“假火红眼,就拜托你了。我会尽快联系达佐孽队长,用最隐晦的方式提醒他们风险,但不会透露我们的计划。之后,我会彻底脱离诺斯拉家族,转入暗处。”

“好。”莫里点头,“保持通讯静默,除非必要。用‘隙’的波动作为极端情况下的紧急信号。”他提出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能理解的联络方式。

酷拉皮卡郑重颔首。

计划已定,尽管前路遍布荆棘,黑暗深不见底。

他们一人将成为吸引火力的明饵,一人将成为暗处蛰伏的绝杀之刃。

——

库洛洛的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规律敲击,沉闷的声响如同命运的倒计时,叩击着基地内每一个蜘蛛的心弦。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围拢的团员,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重新梳理信息。”他开口,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侠客,窝金最后提供的关于‘锁链手’的情报,仅限于认出对方是诺斯拉家族的护卫,对吗?”

侠客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记录:“是的,团长。窝金指认目标在诺斯拉家族的保镖名单上,查到住所后便立刻独自冲了过去。名单上那些人几乎全是那位大小姐妮翁·诺斯拉的保镖。”

“时间是9月1日深夜。”库洛洛颔首,“侠客,最新的保镖名单?”他接过侠客递来的平板,目光扫过比之前更长的名单,“多了几个新名字。”(名单包含芭蕉、旋律等,但酷拉皮卡和莫里的信息并未直接关联“锁链手”)

“资料是凌晨更新的,”侠客补充,“比之前多了三位念能力者,实力评估都不低。”

“诺斯拉家族……”库洛洛沉吟,目光转向派克诺妲,“这条线索价值仍在,但指向过于宽泛。之后,信长和玛奇充当诱饵的计划……”

芬克斯啐了一口,语气烦躁:“可惜就引来两个小鬼!实力还行,但跟锁链手的行为模式完全不符!白忙一场!”

库洛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小滴、飞坦和富兰克林:“拍卖会袭击当晚,你们有什么异常感觉吗?任何与主要战斗无关的、细微的异样。”

飞坦冷哼一声:“没注意。杂鱼的惨叫和念弹爆炸就是最好的伴奏。”

富兰克林低沉的声音响起:“会场侧后方紧急出口方向,有一瞬间闪过一个极微弱的气息,溜得很快。但当时场面太乱,首要任务是确保清场效率。”

小滴推了推眼镜,茫然道:“嗯?异常?凸眼鱼算吗?”

库洛洛又看向玛奇:“玛奇,你之前试图绑定窝金的念线被切断,能判断出什么?”

玛奇细长的眉毛蹙起,缓缓摇头:“很难。断开得很突然,线被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瞬间切断,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几乎没有残留波动。”

库洛洛看向飞坦和芬克斯:“你们那时去寻找信长,周围环境,真的一点打斗或念力残留都没有?”

芬克斯面色凝重:“对,干净得过分。就像信长凭空蒸发。连他那暴躁的念压残留都感觉不到,被清理得非常彻底。”

富兰克林补充:“但也不能因此排除所有可能性,敌人或许不止一个组合,或用了特殊念能力。”

库洛洛接受了这个说法,继续梳理时间线:“玛奇,你和信长最后分开时是什么情况?”

“是,”玛奇回忆道,“我们在同一区域搜索。信长察觉到远处有异常,说要独自去查看。我按原计划去了另一个方向。之后……”她顿了顿,“就是碰到西索。”

瞬间,所有怀疑、审视、冰冷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西索。

西索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摊手轻佻道:“嗯哼~~我也不知道呢~?”他模仿遗憾的语气,“我循着点动静过去时,就刚好只看到可爱的玛奇了哦~? 想着一个人找团长多无聊,正好做个伴嘛~?”

话语真假难辨,笑容无懈可击。基地内再次陷入沉默。

“我这边的情报,”库洛洛缓缓道,眼神锐利,“是在机场接近诺斯拉大小姐时,被精准拦截。那个戴鸭舌帽的少年,他的出现并非偶然。他让另外两名护卫立刻接应妮翁离开,打断了我进一步的接触。”

芬克斯猛地一拍大腿:“对!是他!在诺斯拉家族据点,我想杀掉那个保镖头子时,就是他!动作快得诡异,带着人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库洛洛总结道,“我们目前能确定的、与这个‘潜在干扰者’相关的确切情报,只有芬克斯的遭遇:在诺斯拉据点,存在一个拥有空间移动能力、身份应为诺斯拉保镖(或相关)的男性。”

他环视众人,冷静分析:“富兰克林留意到的‘溜走者’,玛奇被切断的‘线’,信长的失踪……这些都可能与这个空间能力者有关,但也完全可能是诺斯拉其他保镖所为,或是偶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它们一定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个团队。”

“团长,”派克诺妲忍不住开口,“即便如此,一个空间能力者藏在诺斯拉家族,也是巨大威胁!他很可能参与了……”

“可能性存在。”库洛洛打断她,语气依旧谨慎,“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目前所有线索,都像散落的碎片,它们可能属于同一幅图画,也可能来自不同的拼图。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极其狡猾、能力诡异的对手;也可能诺斯拉家族内部,就藏着不止一个难缠的角色。”

他看向侠客:“侠客,名单上有能力倾向标注为‘操作系’、‘特质系’或‘不明’的人吗?尤其是新加入的。”

侠客快速翻阅:“有几个‘不明’……但这类信息本身模糊,无法作为直接依据。名单上的人都有可能是,也可能都不是。”

“这就对了。”库洛洛手指交叉,“敌人在利用这种不确定性。诺斯拉家族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烟雾弹。”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西北区,那里是信长消失的地方,也是所有迷雾的中心。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断,“无论是一个敌人,还是多个,无论他们是否都是诺斯拉的保镖,他们的行为已对旅团构成切实威胁。窝金和信长失踪,这是事实。而诺斯拉家族,是目前唯一与之相关的共同点。”

“因此,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策略需要调整:集中力量,优先彻底调查诺斯拉家族及其所有关联人员。侠客,深入挖掘名单上每一个念能力者的背景、能力细节、近期行踪。派克,寻找机会,优先接触或捕获名单上的关键人物,读取记忆。芬克斯、飞坦,你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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