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月含温的感知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在瞬间凝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从高空急速坠落、被血色浸染的青色身影。耳边所有的喊杀声、爆炸声都消失了,只有自己心脏被撕裂的剧痛和血液冻结的冰冷。
\"星墨——!\"
那一声嘶喊几乎冲破了他的喉咙,带着泣血的绝望。他甚至忘了身后追击的敌人,忘了这是生死一线的战场,忘了所有。身形化作一道超越极限的月白光华,不顾一切地冲向锦星墨坠落的方向。
一道凌厉的暗影攻击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他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那个不断下坠的人。
终于,在那具破败的身躯即将重重砸落在地面之前,月含温堪堪赶到,伸出双臂,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人稳稳接入了怀中。
入手是一片粘稠的、温热的湿润,还有那难以想象的、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的轻飘。锦星墨双目紧闭,脸色是死寂的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全身骨骼经脉尽碎,软软地瘫在他怀里,如同一个被撕碎后勉强拼凑起来的人偶。魂源处那熟悉的、濒临破碎的波动,更是让月含温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冰窟。
\"星墨......星墨......\"月含温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冰凉的指尖徒劳地试图擦去他脸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却发现那血仿佛流不尽一般,瞬间染红了他月白的袖袍。
不行!不能这样!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却又在瞬间被一种更为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决绝所取代。他不能失去他,绝不能!上一次,是星墨逆天改命换他回来,这一次,换他来守!
没有丝毫犹豫,月含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然。他猛地运转起自身修炼至今、最为精纯凝练的本命剑元——那是他剑道根基所在,与他的魂命息息相关!
一股无比精纯、带着凛冽月华气息与坚韧剑意的乳白色光华,自月含温丹田升起,透过他紧贴在锦星墨后背的手掌,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流般,疯狂涌入锦星墨那破败不堪的体内!
这并非寻常的灵力输送,而是在剜他自己的道基,损他自己的魂命!
\"呃......\"月含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比怀中的锦星墨还要苍白,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境界,正在因为这股本源力量的疯狂流逝而剧烈动摇,如同雪山崩塌,无可挽回地开始跌落。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着。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入锦星墨几乎沉寂的魂源深处,去呼唤、去引导那残存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创始复活诀之力。那力量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危机和另一股同源力量的呼唤,开始微弱地跳动起来,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遇到了清风。
月含温的本命剑元,带着他孤注一掷的守护意志,强行撑起了锦星墨破碎的经脉,护住了他那布满裂痕、即将散逸的魂源。而创始复活诀的残存之力,则在这股外来的、纯粹的生命能量滋养下,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修复着那些最致命的创伤,吊住了那最后一缕游离的气息。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月含温在以自己的道基和生命为燃料,为锦星墨点燃一盏微弱的续命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飞速倒退,从原本的巅峰一路跌落,神魂传来阵阵虚弱眩晕之感。更明显的是,他那一头如墨染就的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鬓开始,迅速染上了刺目的霜白,如同瞬间经历了岁月的无情侵蚀。
可他抱着锦星墨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收得更紧。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锦星墨冰凉的额头上,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撑住......锦星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你说过......要一起看山河永固,要永不分离......\"
\"你若敢食言......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把你找回来......\"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滑落,滴在锦星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与那冰冷的血污混合在一起。
周围惨烈的战斗仍在继续,凌绝意、田瑶娟等人已经拼命杀过来,在他们周围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挡住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暗影生物。凌绝意急声道:\"含温,坚持住!\"田瑶娟也喊道:\"我们守住这里!\"
所有人都看到了月含温那瞬间染白的双鬓,感受到了他急剧跌落的气息,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动容。
阿布拉走一拳轰飞一个扑上来的侵蚀者,虎目含泪,嘶吼道:\"月师兄!撑住啊!\"
苏溪韵不顾自身损耗,将大把珍贵的保命灵丹不要钱似的塞过来,声音哽咽:\"月师兄,快服下!\"
听风晨一边战斗一边焦急地喊道:\"月师兄,锦师兄一定会没事的!\"
周沫沫也带着哭腔:\"月师兄,您要保重自己啊!\"
厉锦盈急得直跺脚:\"月师兄,您别这样!\"
张晨沐雪急忙道:\"快想办法帮帮他们!\"
杨蕊汐哭着说:\"月师兄,您快停下吧!\"
冰一霜将军沉声道:\"保护盟主和月圣!\"
月含温却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怀中那人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上。他不停地、固执地渡入自己的本命剑元与魂力,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用自己的所有,向渺茫的天意祈求着一个奇迹。
那霜白的鬓角,在他依旧年轻清俊的容颜上,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决绝。
他用自己的坠落,换他片刻的停留;用自己的白发,换他一息尚存。
星月同辉,若星将陨,月岂能独明?纵使境界跌落,青丝成雪,此心此念,唯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