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市公安局物证科的实验室里，蓝色的无影灯照在黑色手套上，陆沉和苏衍站在旁边，看着技术员用镊子轻轻挑起手套内侧的一根白色纤维。
“这根纤维不是棉质的，也不是雨衣常见的聚酯纤维。” 技术员把纤维放在显微镜下，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清晰的纹路，“初步判断是腈纶与羊毛的混纺，而且经过特殊的防水处理，通常用于……”
“户外工装。” 苏衍突然开口，手指点在屏幕边缘，“这种混纺面料多用来做登山服或者工业防护服，尤其是染料厂的工人，因为经常接触化学试剂，需要防水防腐蚀的工装。”
陆沉立刻拿出笔记本，翻到之前记录的李伟社会关系页：“三年前李伟出狱后，曾在市西区的‘宏业染料厂’工作过半年，后来因为和同事打架被开除。”
“宏业染料厂？” 苏衍的眼睛亮了，“那正好能解释手套上的蓝色颜料 —— 染料厂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颜料，而且李伟在那里工作过，熟悉环境，很可能把那里当成了临时藏身处。”
技术员又补充道：“另外，我们在手套的指缝里还发现了一点微量的氯仿残留，说明李伟可能用它来迷晕受害者，林秀的死因虽然是窒息，但不排除生前被氯仿控制过。”
陆沉合上笔记本，拿出对讲机：“小赵，立刻带一组人去宏业染料厂排查，重点查废弃的车间和仓库，注意寻找氯仿、蓝色颜料，还有符合混纺纤维的工装。另外，让技术科派人跟去，提取现场指纹和 dNA，对比李伟的档案信息。”
“收到，陆队！” 对讲机里传来小赵清脆的应答声。
两人走出物证科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小李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陆队，苏博士，周明那边有情况。我们在他的画室里发现了一张被藏在画板后面的纸条，上面画着三角符号，还有一行字 ——‘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陆沉的眉头瞬间拧紧：“纸条什么时候发现的？周明现在情绪怎么样？”
“就在刚才，周明想回画室拿画笔，我们跟着进去才发现的。” 小李的声音有些急促，“他看到纸条后脸色发白，说什么也不敢再待在画室，现在缩在局里的休息室，浑身发抖。”
苏衍沉吟了一下：“李伟是在故意制造恐慌，他知道我们在保护周明，所以用纸条来施压，目的可能有两个 —— 要么逼周明说出更多他不知道的线索，要么让我们分散警力，方便他下一步行动。”
“不管他目的是什么，周明不能出事。” 陆沉转身往休息室走，“小李，你安排两个队员 24 小时守在休息室门口，任何人不准靠近，包括周明的家人，除非经过我同意。苏衍，你跟我来，我们去看看周明，或许能从他那里问出更多东西。”
休息室里，周明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发乱糟糟的，面前的水杯已经凉透了。看到陆沉和苏衍进来，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找到我了…… 他真的找到我了……”
苏衍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没有急着提问，而是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周明重新倒了杯热水：“先喝口热水，慢慢说。你看到纸条上的符号，有没有想起什么？比如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或者李伟有没有提过符号的含义？”
周明捧着热水杯，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符号…… 我好像在染料厂见过。去年我去宏业染料厂附近写生，看到一个穿工装的男人在墙上喷这个符号，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个男人的背影…… 和李伟有点像。”
“你确定？” 陆沉立刻追问，“那个男人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身高、体型，或者身上的疤痕？”
“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有点胖，走路的时候左腿有点跛。” 周明努力回忆着，“我当时离得远，没看清脸，也没看到疤痕。不过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颜料罐，和我用的那个牌子一样。”
左腿跛？陆沉立刻翻开笔记本，在李伟的档案里补充了这一点 —— 三年前李伟在监狱里打架，左腿被人打断过，虽然治好了，但阴雨天会隐隐作痛，走路偶尔会跛。这个特征和周明的描述完全吻合。
“还有吗？” 苏衍轻声问，“比如他喷符号的时候，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话，或者提到什么地方？”
周明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有…… 我当时觉得他有点奇怪，就赶紧走了。早知道…… 早知道他是凶手，我当时就该报警的。”
“这不怪你。” 苏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能想起这些，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已经派人去染料厂排查了，很快就能找到李伟的踪迹。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待在这里，保护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周明点点头，把脸埋在热水杯上，肩膀微微颤抖。陆沉给苏衍递了个眼神，两人悄悄走出休息室。
“左腿跛这个特征很重要，能帮我们快速识别李伟。” 陆沉靠在走廊的墙上，拿出烟，却没有点燃，“不过染料厂很大，废弃的车间有十几个，小赵他们排查起来需要时间，李伟很可能在他们到之前转移。”
“不一定。” 苏衍看着窗外，“李伟喜欢掌控一切，他既然在染料厂留下符号，就说明他对那里有执念，或许会等我们过去，想和我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陆沉挑了挑眉：“你觉得他会在染料厂设陷阱？”
“很有可能。” 苏衍转过身，和他对视，“他知道你急于抓住他，为陈峰警官报仇；也知道我想为姑姑讨回公道，所以他会利用我们的情绪，设下陷阱，让我们自乱阵脚。”
陆沉的手指顿了一下，捏着烟盒的力度加大：“你倒是很了解我。”
“我们是搭档，不是吗？” 苏衍笑了笑，眼底的光很亮，“而且，你的执念都写在眼睛里，每次提到‘雨夜案’和陈峰警官，你的瞳孔都会收缩，手指会不自觉地摸怀表。”
陆沉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金属的冰凉感传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案发现场，苏衍指出死者瞳孔异常时的样子，那时他还觉得这个心理专家只会纸上谈兵，可现在，他却觉得有这样一个搭档在身边，很安心。
“今晚我守在这里，盯着周明。” 陆沉把烟塞回烟盒，“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去染料厂支援小赵。”
“一起守。” 苏衍拒绝得很干脆，“李伟说不定会在晚上行动，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而且，你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只睡了两个小时，再熬下去身体会垮的。”
陆沉想反驳，却看到苏衍眼底的坚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拿出手机，给小李发了条消息，让他准备两张折叠床，放在休息室旁边的空房间里。
深夜十二点，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的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陆沉坐在空房间的折叠床上，手里拿着李伟的档案，一页页地翻看着。苏衍坐在另一张床上，手里拿着苏梅的笔记本，借着手机的光，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
“陈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衍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陆沉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他：“他是个很靠谱的搭档，话不多，但做事很认真。三年前‘雨夜案’，他为了保护一个目击证人，被凶手捅了三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说…… 一定要抓住凶手，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陆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可我到现在都没做到，还让李伟又杀了林秀。”
苏衍放下笔记本，走到他身边：“这不怪你。李伟很狡猾，而且隐藏得很深。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很多线索，离抓住他不远了。陈峰警官如果知道，一定会理解你的。”
陆沉看着苏衍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理解和坚定。他忽然觉得，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了。
“我每天晚上都失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陈峰倒在我面前的样子，还有那些受害者的脸。” 陆沉的手指摩挲着怀表，“这个怀表是他的，他说这是他爷爷留下的，能带来好运。可我带着它，却连他都没保护好。”
“怀表不是用来带来好运的，是用来记住的。” 苏衍轻声说，“记住陈峰警官的嘱托，记住我们的目标。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抓住李伟，完成他的心愿。”
陆沉点点头，把怀表放回口袋。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些许疲惫。他知道，这个晚上，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