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凝聚了沈流石全部意志、秩序道韵乃至守序之忆最后本源力量的银白光束,如同刺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精准无误地命中了混沌炉心最中央那个高速旋转的主轴齿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对冲的剧烈闪光。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规则本源层面的——
咔嚓。
如同水晶碎裂,又如同某种亘古存在的枷锁被强行打破。
那枚作为能量枢纽与规则核心的主轴齿轮,其表面复杂深邃的混乱符文瞬间黯淡、崩解,一道清晰的裂痕自中心蔓延开来,迅速遍布整个齿轮!
紧接着,以此为始,连锁反应发生了!
主轴齿轮的崩坏,瞬间破坏了混沌炉心那精密而残酷的能量循环平衡!无数与之连接的能量脉络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毒蛇,剧烈抽搐、扭曲,而后纷纷断裂!那些缓缓自转的漆黑齿轮,失去了统一的协调与能量供给,转速变得混乱不堪,彼此疯狂碰撞、挤压、碎裂!
整个混沌炉心,那由蚀渊之力与机械规则强行糅合而成的恐怖造物,开始从内部自我瓦解!暗红与漆黑交织的能量失去了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狂暴地四散奔流、冲突、湮灭!
“不——!!!”
一声超越了物质层面、直接作用于规则与意识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尖啸,从上方那庞大的“齿轮血肉之树”主体中传来,更仿佛源自那被束缚的“渊核”深处!那是混沌意志最后的哀鸣!
轰隆隆隆——!!!
失去了炉心稳定的能量供给,以及作为力量中转的关键节点,整个第七前哨站核心区域的规则平衡被彻底打破!无序深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
空间开始大面积地崩塌、折叠、碎裂!规则碎片如同暴风雪般席卷一切!连接着炉心的那些暗红根须“脐带”纷纷枯萎、断裂,化作飞灰!上方传来“齿轮血肉之树”结构解体、分崩离析的震耳欲聋的巨响!
沈流石在射出那一击后,便已力竭,周身银白光晕彻底消散,意识迅速沉入黑暗,身体被失控的能量乱流狠狠抛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无尽的混乱与崩塌彻底吞噬之际——
那枚融入他识海的、守序之灵的纯净核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这银光不再仅仅是守护,更带着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终于挣脱枷锁的欢欣与威严!一股精纯、浩瀚、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梳理之能的秩序力量,以沈流石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铺陈开来!
银光所过之处,那狂暴的规则乱流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抚平,变得温顺;崩塌的空间被强行定住,暂时稳固;湮灭的能量被梳理、导引,重归某种初步的、脆弱的平衡。
这并不是创造新的秩序,而是将这片被强行扭曲、打碎的区域,暂时“恢复”到它被“深潜实验”破坏前,相对稳定的、属于那古树秩序之灵原本领域的……秩序状态!
虽然范围仅限于这核心腔室及周边不大的区域,且明显能感觉到这种“恢复”极其勉强,如同镜花水月,随时可能再次崩坏。但这短暂的秩序回归,却形成了一个宝贵的安全区,将沈流石庇护其中,避免了他在炉心湮灭的余波中粉身碎骨。
银光持续散发着温暖的力量,滋养着沈流石濒临崩溃的肉身与神魂。他破碎的经脉在这纯粹秩序本源的浸润下,开始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枯竭的丹田中,一丝丝精纯的灵力重新滋生;就连那沉寂的青铜断戈,也仿佛被这秩序之力洗涤,表面的锈迹似乎淡化了一丝,传递出的苍凉意念中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活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时光。
外界那毁天灭地般的崩塌与混乱嘶吼声,渐渐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规则涟漪和能量余波,在银光庇护区的边缘荡漾。
沈流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之处,不再是那令人疯狂的规则乱流和扭曲的齿轮血肉。虽然四周依旧残留着大战后的破败痕迹——断裂的根须、碎裂的齿轮、以及能量冲刷后的焦黑印记,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侵蚀心智的混沌低语已经消失了。空气虽然依旧稀薄,却不再污浊,带着一种雨后森林般的清新与宁静。
他躺在一片柔和的银白色光晕中,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不堪,剧痛阵阵传来,但那种濒死的感觉已经远去。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眉心处那枚秩序核心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那庞大的混沌炉心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荡荡的凹陷坑洞,以及周围地面上那些失去光泽、如同烧焦枯枝般的断裂能量脉络。上方,原本“齿轮血肉之树”盘踞的地方,此刻也空无一物,只有一些残留的、正在缓慢化作飞灰的暗红色物质,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守序之忆……成功了?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完全的守序之忆了。沈流石能感觉到,眉心那核心中蕴含的灵识,虽然纯净而强大,却仿佛一张被擦拭过的白纸,只剩下最本源的秩序特性与一些模糊的、关于这片土地的眷恋记忆。那个与他交流的、名为“守序之忆”的古老意识,在最后引爆本源、助他摧毁炉心、并展开这秩序领域的过程中,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独立的灵性,彻底融入了这核心本源之中,或者说……回归了这片它守护了无数岁月的土地。
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悲伤掠过沈流石的心头,随即又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激荡取代。
他活下来了。并且,他承载了一份沉重的遗产——一枚古老秩序之灵的本源核心,以及这片刚刚从混沌中夺回、却依旧脆弱不堪的微小秩序之地。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片刚刚稳定的秩序领域边缘,那银白色的光晕正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内收缩、淡化。失去了守序之忆主动意志的维持,这片强行恢复的秩序,显然无法长久存在于此地的无序大环境中。
用不了多久,周围的规则乱流就会再次淹没这里。
他必须尽快离开!
沈流石强撑着站起身,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伤势依旧严重,灵力只恢复了一两成,但行动无碍。秩序核心在眉心缓缓旋转,不断散发出温和的力量滋养着他,同时也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他抬头望向这片空间的上方。根据“残图”最后的信息和此时的感知,真正的出口,或者说离开这片无序深渊的路径,应该就在原本“齿轮血肉之树”树冠曾经笼罩的区域,那里可能存在着前哨站原本的通道,或者……因为炉心湮灭和秩序回归,出现了新的、不稳定的裂隙。
他不再迟疑,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向着感知中秩序之力相对凝聚、可能是出口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
身后的银光领域缓缓收缩,如同潮水退去,将刚刚夺回的土地,再次交还给永恒的混乱与黑暗。
但他的脚步坚定,眉心的秩序核心闪烁着微光,如同在这片毁灭之地的余烬中,悄然点亮的一颗……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