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风携着凉意渐起,白日的暑气如潮水般退去,那股凉意却像针一样,丝丝缕缕钻进赫尔墨的心里,凉得他几乎骨髓都发寒。
“他死前说要…要为世界留下希望的种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又开始继续用自己身体做各种实验,起初我以为他是想治好自己的病症加入了研究,可到后面我发现不是,他在拿命研究,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
那段时间,里斯曼抗生素、吗啡、基因注射等等这些药剂没停过,身体逐渐走向崩溃。
那段时间也是他们争吵最多的时候,里斯曼不告诉他原因,他也找不到里斯曼那么拼命的原因,陷入两难之中,天平开始摇摆不定。
悬崖上的石块开始松动,直至崩塌陨落。
维克斯双眼通红,鼻子泛酸:“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百年前,里斯曼留下一句抱歉,封印了王殿的人鱼族,包括维克斯在内也陷入沉睡,他在那之后消失不见。
赫尔墨嗓音暗哑:“我试过了没有用。”
他各种手段都试了,而里斯曼身为人鱼王,拥有的力量是他无法抗衡的,那人可以轻而易举的粉碎专门打造的手铐铁链…
里斯曼把自己的性命弃之不顾,这一点让赫尔墨彻底爆发。
赫尔墨想让里斯曼放弃研究,于是他们大吵一架,赫尔墨一气之下让里斯曼滚,里斯曼也确实这么做了。
里斯曼耗尽最后的力量想要回到族人身边,可他死在了与族人相隔百里之外的南海。
“江绪你在南海被救起时,我伪装成救援人员悄悄给你注射了里斯曼遗留下来的基因,那是你第二次被注射里斯曼的基因。”
从之后他消失了八年,等待江绪醒来。
与其说是在等江绪醒来,不如说是在等里斯曼苏醒。
可是,死而复生并不存在。
而里斯曼早知道自己大寿将至,死亡是迟早之事。
里斯曼没说。
赫尔墨也早有预感。
“百年后海洋会迎来新生,族群将恢复安宁。此后,我人鱼族将立足于天地之间,昌盛不衰。”
“维克斯,人鱼族就交给你了。”
维克斯狭长的眼尾滑下晶莹剔透的泪滴,这是他与里斯曼最后一面,里斯曼用心声和他说的。
原来你预知到了人鱼族要迎来灭亡,所以你早早布局替我们做好了打算。
上岸寻找人鱼族能去陆地生活的办法,查阅各种古今资料,跑遍四大洋找到解决海洋污染恶化的治理,用自己的净化之力净化海洋,用身体研究,只为给人鱼族寻找一条活路。
种种一切,皆有迹可循。
怕疼的家伙是怎么敢把注射器往自己身上扎的,明明就是一条小小的鲤鱼。
残酷的真相被撕开,让在场众人噤声,为之动容。一个好的领袖需要做出牺牲,耗尽生命只为搏一条不确定的出路。
坐在车内的江绪垂下眼皮,他没想到真相是这样,那他先前还是骂赫尔墨骂太狠了,还误会里斯曼是被赫尔墨杀死的。
维克斯深呼吸吐气,把悲伤的情绪往下压,冷哼一声走向季谦身边,把人抱起闪身离开。
被带走的季谦一脸懵逼,傻眼看着距离地面几百米的江绪及众人。
这死人鱼,自己走了就算了,为什么撸他一起。
季谦被气疯了,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他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猜测维克斯的想法,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江绪看着维克斯远去的背影,压了压涌上心头的烦躁,维克斯真生气了。
收回目光时瞥见赫尔墨塌下去的腰身,大力把车门关上,选择眼不看心不烦。
他头往后靠,在座椅上郁闷吐气,手按在突突跳的太阳穴上面。
赫尔墨摇晃着身体朝江绪走来,士兵要上前阻拦,被瞿骁然制止。
赫尔墨走过来靠在迈巴赫的车身上,转头看向车内的江绪,“原本在车上,我要给你第三次注射里斯曼的基因,可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没有。”
临要给江绪注射时,脑海中总是闪过里斯曼摇头的模样,最后他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选择把自己研究压制里斯曼基因的药剂,给江绪注射了下去。
江绪知道赫尔墨兜里有两支针管,被多次注射,他对针管的形状了如指掌。就算放在口袋,光瞧呈现出来的褶皱轮廓,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得亏你没注射,不然此时在场的没一个能活着。”
易尘戴着医用口罩从车上走下来,手里拎着银灰色的手提箱,大步流星来到江绪的面前。
瞿卲紧随其后走向瞿骁然,开口询问:“怎么回事,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要急死人吗?”
瞿骁然审视看他一眼,装装样子摸出手机查看通话记录,递到他眼前,扫他发顶一眼:“我没收到你的电话。”
瞿卲眸底闪过抹狡黠,不悦拧眉,低头拿出自己手机找出记录,递给瞿骁然看,“看来我们的设备被入侵了。”
“拿来我看看。”
江绪朝两人喊道,正要起身被易尘一把按回座椅,“老实待着,我最不喜欢不听医嘱的病人了。”
江绪噤声,抿了抿唇乖乖坐好,腰板挺得笔直。
“尘叔,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瞿骁然和邬骋等人围了过来。
瞿骁然与江绪对视一秒,又各自撤回目光。
“字面意思,江绪要是接受第三次人鱼王的基因,就会失控暴走。S级暴走需要上百名能力者压制才能制衡,SS级暴走就算是身为3S级的你也制不住。”
易尘说话时手也没闲着,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药剂,冲江绪道:“手伸出来。”
江绪乖乖把手伸出,在针头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江绪放置的手臂紧握成拳举起砸向易尘。
同一时间,瞿骁然把瞿卲按在地上。
易尘后退几步,脸上的伪装掉了一大半。
邬骋反应极快,三两下把人按在地上,看见他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草你大爷的,敢装成尘叔的样子害人。”
他摇头看上掉落在地上,破碎了针管,“那药剂不会是人鱼王的基因吧?”
“是。”
江绪冷脸走下车来,鞋尖把针管踢远彻底碎成渣渣,挥起拳头砸在赫尔墨的脸上,“你给我打了一针,我还你一拳,不过分吧?”
“不过分,留情了。”
赫尔墨摸了摸红肿起来的脸,江绪只给他一拳确实手下留情了,换成江绪以往的性格,该给他脑袋开个血窟窿了。
“怎么下来了?”瞿骁然看向江绪。
“我这不是来气嘛。”
江绪又怂又小声,说完快速钻回车内。
赫尔墨被他这副样子惊呆了,低声说:“我听说过妻奴,没听说过夫奴啊。”
江绪斜眼狠狠刮他一眼,“你管我什么奴。”
赫尔墨大受震撼:“你特么人格分裂啊,变脸太快了吧。”
和瞿骁然说话时那个柔弱可怜的表情呢?这恨不得杀人的表情是什么鬼?!
“你管不着!”
江绪咬牙切齿说着,朝赫尔墨无声做个手势。
赫尔墨见此嘴角抽搐,是他认识的那个小鬼头江绪,桀骜不驯的江绪没错了。
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喷涌落下。身体往下滑去,整个人蹲在了地上肩膀抽动着。
江绪回过头来不敢再看。
阵阵风呼啸而过,江绪心想: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