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休息不用上朝。贺凌渊从承乾宫回来后,便没有再理会任何政务。他换下寝衣,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那份压抑的怒火与寒心,让他周身的气息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冽。
他坐在暖榻上,对着侍立一旁的李德福,语气沉沉,带着极度的不解:“你说,珍妃她为何要如此?”
李德福躬身,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愚钝,不敢妄猜娘娘的心思。但娘娘毕竟是腹中怀着龙裔,又因中毒案受惊,心神不宁,或许……或许只是想在南巡之前,为皇上身边留个贴心人,也算是她对皇上的一片体恤。”
“体恤?”贺凌渊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失望与寒心,“她若真体恤朕,便该信朕对她多年的情谊和承诺!她竟不相信朕,推个宫女出来固宠就算了,竟然不自信到要消耗我们的情谊来试探朕的底线!”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被春日阳光照耀的庭院,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朕以为,她与朕之间,至少能存着一份信任。可如今看来,这份情谊,终究抵不过她对地位的焦虑。”
贺凌渊谈了口气,对着李德福说道:“去,拟旨晋容清为容采女,赐居承乾宫偏殿。”
李德福立刻躬身:“奴才遵旨。”
“另外,”贺凌渊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他知道此刻非论及私情之时,“你亲自去坤宁宫一趟,代朕向皇后说一声,南巡名单,加上容采女。让皇后那边,按照规矩安排采女的各项事宜。”
“喳。”李德福领命,心中暗叹,珍妃娘娘这次,是真的将皇上伤透了心。
承乾宫内,皇上走后,珍妃苏氏缓缓起身。她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怒火与惶恐,在独处时瞬间爆发出来。
“白鹭!”珍妃压抑不住心底的狂怒,猛地一肘将身前茶盏狠厉地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她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瞧瞧皇上!皇上走得这般绝情!皇上分明是厌弃我了!”
白鹭连忙跪下,一边收拾碎片,一边轻声劝慰:“娘娘息怒!皇上是体恤您身怀龙裔,才回养心殿的!您别胡思乱想了。”
珍妃深吸一口气,那份愤怒渐渐被理智所取代。她知道,此刻不是哭闹的时候。
她强撑着身子,坐回妆台前,对着白鹭吩咐:“去,把容清那贱婢给本宫叫进来!”
容清很快被白鹭带到内殿。她此刻已经换上了浅粉色的宫女衣裳,脸上敷了雪肌膏,整个人比昨日更添了几分出挑的艳色,一副含苞待放的娇弱模样。
珍妃看着容清那张脸,那份嫉妒与不甘瞬间涌上心头,她的怒气又开始上涌。她抬手,猛地钳住了容清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柔嫩的肌肤。
“你倒是生了一张好脸!”珍妃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张脸,便是你在这宫里的筹码!只是,你给本宫记住了!”
容清吓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挣扎。
珍妃放开了她,冷冷地宣布:“皇上已下旨,晋你为容采女,赐居本宫偏殿。你给本宫听清楚了,你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
容清听闻自己被晋了位份,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连忙对着珍妃重重地叩首:“奴婢谢娘娘恩典!奴婢定当终生侍奉娘娘,不负娘娘的提携之恩!”
珍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份怒意终于被压制下去,转化成了冰冷的利用。她坐回软榻上,语气威严而带着一丝警告:“南巡伴驾的名单,本宫也为你求来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对着容清,一字一顿地敲打:“你此去南巡,要谨记三点:第一,紧抓住皇上。林知夏那贱人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固宠,你需得用你所有的手段,将皇上留在你身边。第二,耳聪目明,一切以本宫的利益为先。皇上的一言一行,随驾妃嫔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一字不差地写信回来,秘密送至本宫手中。”
“第三,”珍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你如今身价倍增,但你永远是本宫的人。你若敢有半分背叛之意,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若你表现得好,待本宫的孩子平安降生,自然不会亏待你!”
“奴婢明白!奴婢定不负娘娘厚望!”容清连连叩首,眼中充满了对新身份的渴望和对珍妃的畏惧。
珍妃见敲打已足,便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白鹭,你找两个机灵的宫女,去偏殿伺候容采女。让她好好准备,莫要丢了本宫的脸面。”
待容清退下,珍妃立刻让白鹭备上笔墨。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内容详尽地告诉了娘家关于容采女的安排、南巡的局势,以及自己对德妃和林知夏等人的戒备。
信中,她写道:【女儿有孕不能伴驾,痛失良机,故提携宫女容清固宠。此女容色出众,已晋采女,南巡随驾。她系女儿亲手安排之棋,一切行动皆听命于女儿,望家中知晓,此女绝无威胁。】
写完,珍妃将信封好,郑重地交给白鹭,让她秘密送出宫去。她知道,这颗棋子已出,无论成败,她都已将最后的筹码,压在了南巡的船上。
两日后,珍妃的密信辗转送至苏府。
内阁首辅苏敬亭在书房内细读信件,脸色铁青。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案上,语气带着极度的寒心与失望。
“糊涂!简直是糊涂!”苏敬亭怒道,他向苏老夫人分析,珍妃此举是“病急乱投医”,是拿她自己和苏家对皇上仅存的体恤之情,去赌一个毫无价值的宫女。这枚容采女是定时炸弹,一旦行事粗鄙,只会引来皇上的迁怒。
苏敬亭冷酷地做出最终决定:“去信让她安心养胎,至于容采女,我们苏家,绝不承认这枚棋子!”
他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向远方朱红的宫墙,眼中充满了无情与冷酷。
“我们苏家的筹码,永远是她的身份,和她腹中那个孩子。至于一个宫女……不值得我们苏家浪费丝毫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