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被站在栏杆边的尉迟澈看在眼里。他心中冷笑，这些人的算计他再清楚不过。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在这时，祭祀的香烬时辰到了。
太监高声唱喏，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尉迟澈。
只见尉迟澈缓步走向望楼的栏杆。风吹起他的衣袂，那张属于慕朝歌的绝色容颜在阳光下更加艳丽。
他往那一站，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让原本喧哗的百姓都安静下来。
“今日开启藏书馆与识字馆，让天下百姓，无论贫富贵贱，都可以读书明理……”
楼下围观的百姓个个听得热血沸腾，就连那些原本对女子读书持反对态度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知识兴，则国家兴；百姓强，则大殷强！”尉迟澈最后一句落下，楼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皇上万岁！慕妃娘娘千岁！”
在禁军的引导下，首批经过筛选的十批百姓有序进入两馆体验。
这些百姓涵盖了士农工商各个阶层，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稚气未脱的孩童。
望楼上，各大臣各怀心思地等待着。
晋王党的人暗中交换眼色，显然在谋划着什么。
凌松篱则坚定地站在皇帝身侧，表明立场。
约莫半个时辰后，第一批体验的百姓满面红光地走出馆外。
“太好了！里面的书真多啊！”一个老秀才激动得胡须直颤，“好多孤本珍本，老夫这辈子都没见过！”
几个工匠打扮的人更是兴奋：“识字馆里有图解，咱们这些粗人也能看懂！”
最让人动容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农妇，她抹着眼泪说：“俺家娃儿也能认字了，以后说不定能考功名……”
这些真实的反馈，比任何宣传都更有说服力。
楼下的百姓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能轮到自己进去。
凌松篱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转身对皇上深深一揖：“陛下圣明，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慕朝歌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在想：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
藏书馆里人挤人，热闹得跟过年似的。特别是女子读物区，大姑娘小姐妇们一个个眼睛发亮，在书架前翻看着那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书。
“找到了！”一个年轻女子激动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女志》，双手微微发颤。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这书里写的跟娘亲教的，跟女戒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书里不说女子要顺从柔弱，反倒鼓励女子学本事，要自立，说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主意。
“女子亦可有凌云志。”她喃喃念着书中句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赶紧用袖子擦掉，生怕弄脏了书页。
旁边几个女子围过来，看她哭得伤心，还以为书里写了什么难过事。
凑近一看，也都愣住了。
“这书说得在理啊！”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低声道：“我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听说女子不必一辈子围着锅台转。”
几个女子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慕妃娘娘。
“听说慕妃娘娘就是读了好多书，才这么有见识的。”
“可不是嘛，要不是娘娘提议，咱们哪能进藏书馆？”
一个胆子大的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娘娘能当女官，咱们要是好好学，将来是不是也有机会？”
这话一说，几个女子都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了些不一样的光彩。
藏书馆三楼望楼上，慕朝歌俯瞰着楼下这番景象，心里头热乎乎的。
看着那些女子们捧着书如获至宝的模样，她觉得这钱花得值，太值了！
楼下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
这可把晋王尉迟瑾给急坏了，他阴沉着脸，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人群中一个瘦弱青年突然扯着嗓子喊：“什么女学！都是慕妃那个妖女蛊惑……”
“惑”字还没出口，旁边一个看似普通百姓的金甲军已经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闪电般在他鼻子下一抹。
青年眼睛一翻，软软倒下，立刻被两个“热心百姓”架走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周围百姓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又一个大汉跳出来：“慕妃她根本就是……”
同样的话没说完，同样的手法，他又被悄无声息地拖走了。
接二连三，晋王安排的人刚冒头就被按倒拖走。
金甲军这套流程越练越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起来。
尉迟瑾在望楼上看得咬牙切齿，手里的茶杯都快捏碎了。
他冲身边的心腹低吼：“废物！一群废物！”
心腹吓得直冒冷汗，赶紧朝楼下打了个手势。
这次出动的是个生面孔的侍卫，轻功极好，混在人群里左躲右闪，金甲军一时没拦住。
那侍卫边跑边喊：“大家别被蒙蔽了！慕妃是罪臣慕凌的女儿！她原本许给了晋王殿下，还私定过终身！”
这话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人群顿时炸开了。
“什么？慕妃是罪臣之女？”
“还跟晋王有过婚约？”
“私定终身？这要是真的可是大罪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场面一下子乱了套。金甲军想上前拿人，可侍卫混在人群里，他们又怕伤着百姓，一时无从下手。
望楼上，慕朝歌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尉迟澈。
尉迟澈面沉如水，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尉迟瑾见状，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望楼上的百官们交头接耳，一双双眼睛在皇帝、慕妃和晋王之间来回打转。
这皇室三角恋的八卦可比朝堂政事有意思多了。
龚长恭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下楼跟那造谣的拼了。
慕朝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声道：“龚爱卿稍安勿躁，你这样下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龚长恭急得直跺脚：“难道就由着他们污蔑娘娘？”
慕朝歌微微一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龚长恭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悄悄退到后面，找了个面罩蒙上脸，溜下楼，混进了人群。
这时，尉迟瑾假惺惺地走到慕朝歌面前，躬身道：“皇兄恕罪，臣弟管教无方，让这些刁奴胡言乱语，污了慕妃的清誉。”
这话听着是请罪，实则句句都在坐实谣言。望楼上的百官们顿时竖起了耳朵。
慕朝歌心里冷笑，面上却云淡风轻：“晋王多虑了。有朕在前，慕妃眼光再差，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
这话说得巧妙，既夸了自己，又暗指晋王不如自己。
尉迟瑾被噎得脸色发青，却不好发作。
这时龚长恭已经在楼下闹开了。
他蒙着面，挤到人群前头，指着那侍卫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慕妃娘娘也是你能污蔑的？瞧你那双贼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那侍卫还想辩解，龚长恭根本不给他机会，从兜里掏出个鸡蛋就砸了过去：“我让你满嘴喷粪！让你胡说八道！”
这鸡蛋一出手，可了不得。
周围几个金甲军假扮的“百姓”立刻有样学样，烂菜叶、土疙瘩什么的都往那侍卫身上招呼。
“打得好！这种造谣生事的东西就该打！”
“慕妃娘娘为咱们百姓办了多少好事，你们也敢污蔑！”
百姓们被带动起来，也纷纷加入声讨。
那侍卫被砸得抱头鼠窜，嘴上却还不服软：“我有证据！我原本是慕府的旧仆，这手帕就是慕妃当年赠予晋王的定情信物！”
他举起一方绣着“歌”字的手帕，又添油加醋道：“慕妃不仅与晋王有私情，还与多名男子有染！”
这话可太毒了，分明是要把慕妃往死里整。
望楼上的尉迟澈眼神一冷，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越描越黑。
他缓步走到栏杆前，清冷的目光扫过楼下：“本宫看你这侍卫，倒不像是慕府旧仆。”
众人一愣，都安静下来。
那侍卫也怔住了：“娘娘何出此言？”
尉迟澈淡淡道：“你虎口有厚茧，是常年使用北狄弯刀所致，站立时左脚微微前踏，是北狄骑兵的习惯，就连口音，也带着北狄人学汉语时特有的腔调。”
这番分析，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侍卫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尉迟澈乘胜追击：“北狄奸细混入城中，散播谣言，离间帝妃，其目的就是要掳走能为大殷带来福瑞的慕妃，断了我朝国运！真是其心可诛！”
这话一出，捅了马蜂窝。百姓们对北狄那是恨之入骨，当年北狄入侵，多少人死在他们刀下？
龚长恭第一个跳起来：“好你个北狄奸细！敢来我们大殷撒野！”
金甲军假扮的百姓也纷纷呐喊：“打死北狄奸细！保护慕妃娘娘！”
场面瞬间失控，刚才还在八卦绯闻的百姓，此刻个个义愤填膺，把对北狄的仇恨全发泄在这侍卫身上。
鸡蛋菜叶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
那侍卫还想辩解，可哪还有人听他的？不知谁喊了一声“把他送官”，一群百姓一拥而上，扭着他就往官府方向去。
望楼上，晋王尉迟瑾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原本是想污了慕妃的名声，结果反倒被将了一军。
慕朝歌看着楼下这出好戏，心里给真正的皇上点了个赞。
这一招反击得漂亮，不仅化解了危机，还顺势煽动起了百姓的爱国情绪。
她转头看向晋王，似笑非笑：“晋王这侍卫，看来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了。”
尉迟瑾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句：“臣弟遵旨。”
楼下乱哄哄的，金甲军安插在人群里的几个托儿互相递了个眼色，开始带节奏。
一个老汉拍着大腿喊：“俺可算想明白了！这些人污蔑慕妃娘娘，不就是想让她失宠吗？娘娘要是倒了霉，谁还给咱们建藏书馆识字馆？”
旁边一个妇人立刻接话：“可不是嘛！娘娘张罗着让咱们女子也能读书认字，这是天大的好事。有些人就是看不得百姓过好日子！”
“保护慕妃娘娘！就是保护咱们自己的福气！”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百姓们纷纷响应。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现在一个个都觉着诋毁慕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望楼上，晋王尉迟瑾见势不妙，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成众矢之的了。
他一咬牙，决定亲自出马。
只见晋王整了整衣冠，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走到栏杆前，正好站在尉迟澈的身边。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面色冰冷，一个神情哀戚，形成鲜明的对比。
“诸位！”尉迟瑾声音哽咽，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方才刁奴胡言乱语，污了慕妃清誉，本王在此致歉。”
他转向身边的尉迟澈，目光深情而痛苦：“不错，本王与慕妃确实有过婚约，是指腹为婚。本王也一直欣赏她的才情。”
底下百姓顿时哗然，没想到晋王居然亲口承认了！
尉迟瑾继续表演：“但天地可鉴，本王与慕妃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事！自从慕妃入宫，本王更是避嫌远离，只愿她安好……”
他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活脱脱一个为爱牺牲的痴情男子形象。
这演技，连戏班子出来的都要自愧不如。
慕朝歌在边上看着，差点没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这晋王也太能演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他鼓个掌。
站在晋王身边的尉迟澈更是恶心得不行。
晋王身上那股浓重的水粉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做作的姿态让他恨不得直接一脚把这混蛋踹下楼去。
他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然而底下百姓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晋王的预料。
他本以为这番深情告白能赢得大家的同情，谁知百姓们非但没有感动，反而个个面露鄙夷。
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显然没一个人买他的账。
晋王以为百姓是惧怕皇威，于是演得更加卖力，甚至掏出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本王深知这段情意不容于世，只愿默默守护……”
“呸！真不要脸！”底下不知谁啐了一口。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闸门，百姓们顿时议论开了。
“装什么深情呢？当我不知道他那些破事？”
“就是，听说他不仅惦记慕妃，还对皇上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呢！”
“真的假的？这么变态？”
议论声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