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听见这话,强压住心头的喜悦,嘴里还说着道貌岸然的话。
“你们别这样说,出身不是人可以选择的,她只是很不巧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
“哎呀,我们可不要这样说她。”
听见裴娇这话,那位说话不客气的贵女更是翻了个白眼。
“娇娇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被人欺负到这样!”
“谁不知道施粥的人一直是你们裴家,你们可是大善人,这郡主一来,只是施粥一月,就把你们家功劳全抢了!”
“那你们家施粥这些年算什么?”
“简直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是就是,要我说啊,这郡主就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裴娇自己是不能骂这个郡主的,但她管不住别人的嘴啊。
这些人越是骂萧宝儿,裴娇心里就越畅快。
就算是民间得了好名声又怎么样?
在这些贵女心里,不还是个土包子乡巴佬吗?
她根本就不配进入这里!
萧宝儿一下马车就感受到周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自己一下车,他们的视线就像是带着尖刺一般,让萧宝儿有些不安。
以裴娇为首的人走到萧宝儿面前,起来似乎是在欢迎萧宝儿,但动作却带着防备和鄙视。
只不过当着那些权贵面前,她们藏好了自己心中的看不起,表面上还算看得过去。
只是说出来的话,难免还是有些刺耳,让人听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郡主就算进入女学也需要校考的不是吗?”
“不然也不知道该把郡主分到哪个班。”
“也不知郡主识过哪些书?知道哪些道理?”
这话说的,就快要把小宝是个目不识丁的蠢蛋挂在嘴上了。
小宝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她的恶意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认过一些字,也读过一些书。”
小宝在林家可没有荒废,娘亲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教她挑灯夜读,自然也是读了些书。
虽然不知道她们问的到底是什么书,但若是那些什么,三字经千字文自己也是识得的。
谁知她这话刚刚说出口。
就响起了一道窃窃私语。
“谁知道是些什么乡野读物,显摆着她了。”
“就是就是,到时候莫不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也觉得自己是识字的吧,那可太可笑了。”
“那名字不是是个人就会写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估计就是这样,便觉得自己会写吧,到时候校考一出来,那可招人笑了。”
小宝听见这话心里闪过一丝难受,她双手微微捏紧,却第一次大着胆子反驳。
“你们若是有疑问或是不服,何不正大光明的说?说这般小声,莫不是做贼心虚。”
她学着萧洛珩的模样,双手环胸,微微抬高下巴,和他那幅睥睨的神态,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都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样子。
但她们也确实拿萧宝儿没办法。
若是有办法,就不会如此窃窃私语,小声嘀咕了。
小宝深吸一口气,看着站在裴娇身后默不住声的女官。
自己身后早已空无一人,爹爹早就回去了,等着放学后来接自己。
但小宝却不像之前那般认为自己没有底气。
她微微仰起头,也逐渐有了承担的勇气。
身后已经有爱自己的家人,就不会轻易退缩。
小宝也知道这位女官大抵也是觉得自己走后门进来对自己抱有轻视之意,所以才会在这一场闹剧中什么话都不说。
那没有关系,即便是最差的,丁班她也是可以去的。
小宝当然知道自己过往的底子不如这些贵女,可自己有她们没有的坚韧。
她会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爬,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处,然后再回过神来让她们惊叹自己的成长。
当然了,小宝也并不是为了她们而学习,只不过是想见一见娘亲口中那繁华的、具有魅力的学识之海。
于是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
“请校考我吧,出卷。”
女官看着站直身子,犹如一颗小青松的小郡主,对她的偏见稍微便消散了一些。
或许这位小郡主也并不像裴娇所说的那样无可救药。
至少在追求公平的态度上,她是端正的。
学识是不会欺骗任何一个努力的人,倘若她真的有真材实料,那便是好的。
就算是没有,只要用心学习,也会走上甲班。
女官心里这般想着,随后抽出了一张入学测试的卷子。
只不过当她想要把卷子递到小郡主面前时,一旁的裴娇却突然开口。
“郡主既然说自己有过启蒙,那不如就拿甲班的卷子给郡主吧。”
“这样郡主要是通过了考核,不就能直接和我们做同桌了吗?同窗之谊尤为可贵,我与郡主一见如故,想要她做朋友呢。”
一见如故?
小宝听见从裴娇口中说出的四个字,都快要以为自己不认识这个词语了。
她还记得自己和裴娇见面时并不愉快。
爹爹还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让她人仰马翻,这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吗?
小宝不懂,但却没有出声附和,毕竟在她的心中,自己和裴娇可算不得上是朋友。
裴娇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下面子。
这大概和她的家教有关,家里的人总是说出门在外就要看好自己的这张脸。
如今这位小郡主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着实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只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在意这些,她们更在意的是小郡主的校考成绩。
京城的贵女向来不愿意和土包子玩耍。
特别是这个土包子现在的身份比她们更加尊贵,如果不从某个地方来获得一些自傲的资本,她们大概会发疯。
一直看不起的人战胜,和吃了隔夜的坏饭没有什么区别。
小宝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这试卷上的答题自己都似曾相识。
当然了,就算知道这些贵女心中的想法,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从一开始小宝接收到的信息就是人无完人,自己总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
只要让家人爱自己,那便足够。
其他人的感情对于小宝宝而言无足轻重。
一开始周围还有些闹哄哄的,可是却随着小宝答题速度越来越快,看着她那狗爬字,但是却写出了正确答案的校考。
她们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难不成她们真的比不过这个乡野丫头吗?
就算是从那穷乡僻壤来,也能跟得上自己的学习进度,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只不过那一手字实在是难看,有碍观瞻。
女官看着上面的答案,啧啧称赞但却注意到这字,没忍住皱了皱眉。
“你这字着实有些难看,倘若能把字练好,这将是一份满分答卷。”
小宝一脸单纯,嘴里却说着:“回夫子的话,小宝只是不习惯用这样的工具作答。”
“笔墨纸砚这等昂贵的工具只有家中存有银两的孩童可用,像小宝前是根本接触不到的。”
“所以小宝的字迹也就难看了些。”
“不过请夫子放心,小宝日后定会好好临摹夫子的字迹,将写得好看些。”
她没有对女官刚刚的态度表示厌恶,也没有因为他人的刻薄而发怒,甚至对自己以前贫穷的过往也没有避而不谈。
没有因为那些贫穷而让自己的脊梁弯了下去,反而用一种赤诚的态度,说着自己会努力学习,会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这样的态度着实让女官惊讶,这样的心性也是学习的好苗子。
同时也为自己听风就是雨的态度产生了几分懊恼。
若早知道这个孩子如此之好,她必不会用刚刚那种态度对待的小郡主,更不会在有人欺负她时默不住声任由那些恶意肆意疯长。
不过还好,她幡然醒悟的时间很短,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女官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变得严肃,成为那些贵女心中的女夫子模样。
严厉也不近人情,似乎刚刚的温柔只是错觉。
“郡主的回答很好,私以为足以进入甲班。”
“但刚刚各位小姐说话刻薄着实不利于修身养性,本夫子认为还需要回到乙班学习一下礼仪修养。”
“下月结业考试之际,若能拿到礼仪课满分便可再回甲班。”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自然人人都想进甲班。
可从甲班回到乙班,那必定是奇耻大辱。
甚至不敢回家给长辈们说,若是知道原因一定会挨罚。
于是那些和裴娇玩得好的贵女,忍不住开口道。
“娇娇你也说两句话呀,我们都是为了你才开口说这些的。”
“对啊,别到时候只有我们去乙班了,你还留在甲班呢。”
“娇娇你快帮我们解释呀,我们只是……”想为你出气。
“苏小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没有,等那位苏小姐说话说完,裴娇出言打断。
“刚刚的话,难不成是我要苏小姐开口说的吗?那般刻薄的话,娇娇我可说不出来。”
“我不是一直都说了吗?相信郡主的能力,认为她可以进入甲班,成为我们的同窗,你们怎么对郡主恶意这么大呢?”
裴娇说出这些话后,周围的贵女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可仔细想想,裴娇确实没有让她们说那样的话,是她们主动说的。
但当时不是裴娇说这郡主一来就抢了名声吗?
怎么现在言语之间都是她们的错了?
裴娇常在衣袖下的手抖了又抖,她不能让自己和她们掉到乙班。
一旦掉到乙班……
自己一定会被娘亲打死!
娘亲那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从甲掉到乙,自己一定要和这些贵女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裴娇的声音都带了些冷漠。
“你们怎么可以做了措施,还想要把别人拖进池子里?”
说完裴娇看向一旁的女夫子,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些上位者的严肃。
“夫子还不快点把她们带到乙班去学习礼仪?”
“依本小姐看,她们若是再不修身养性,日后定会酿成大祸。”
“届时作为她们的夫子,你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番话威逼利诱,敲打了夫子,也让这些贵女面如纸色。
她们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一次为朋友出头,吃了大亏。
有些脑子灵活的闺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特别是那位苏小姐伸出手指着裴娇,声音里带着些狠厉。
“好你个裴娇过河拆桥,这手段你玩的真是炉火纯青。”
“你就继续做你那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小菩萨吧,迟早有一天会有人看见你那肮脏的内里。”
“那个时候你就会从高台摔下来,摔的粉身碎骨,摔到泥泞里,根本洗不干净。”
她们说起话来,当然知道哪里狠就往哪里扎。
特别是裴娇这种在意形象的贵女,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
只是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咄咄逼人,于是只是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们。
那艳丽的唇微张说出来的话,格外恶心。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怎么还不领情呢?”
只有那些单纯的贵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反应过来的贵女,都是一副被恶心坏了的模样,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乙班。
这一次给了她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同样,她们这副反目成仇的模样也给小宝提了醒。
这个裴娇果然就像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一样,像是一条毒蛇。
一条通体白色,却长着毒牙的蛇。
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到遍体生寒。
如今这条毒蛇却转过头来看向自己露出了他以为自己最温和无害的样子,嘴里却说着让人想死的话。
“小郡主就由我来带你去看看整个女学院吧,好生熟悉一下。”
小宝不想和她一同前去,就在这时,枝头上的麻雀却叫了起来。
——怎么还在这里磨叽啊?院落后边的人都快断气儿了。
——什么甲班乙班?难不成人命还没有这分班体重要?
小宝一听甚至连话都懒得回,直接扒腿就跑。
其他事情哪有人命重要。
有什么事,等救了人再说吧。
正好自己也不想和裴娇有所交集。
而裴娇看着萧宝儿远去的身影,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身边的女夫子有些担忧的问着。
“怎么了?”
裴娇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脸上挂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回了句。
“无事,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