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像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离开了小院。回到马车旁，春桃看到她这副模样，眼圈都红了，赶紧扶她上车。
“娘娘怎么能做这么累的事情？”春桃红着眼睛看宋清雁的手，“这都割破了！”
“傻姑娘，我没那么金贵。”宋清雁失笑，这才哪到哪？“我休息一会，到了你叫我。”
宋清雁靠在车厢壁上，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体极度疲惫，心里却乱糟糟的，她在愁另一件事。药叟的要求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如何说服沈淮川？直接坦白？他会信吗？还是会认为这是另一个圈套？
沈淮川那种性子，若是觉得对他不利，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马车抵达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宋清雁尽量低着头，想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院子。然而，刚走进二门，就撞见了似乎正要出门的阿亦。
阿亦看到她，脚步顿住，目光在她沾满药渍、狼狈不堪的衣裙和疲惫憔悴的脸上扫过，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绷着脸，侧身让开道路，硬邦邦地行了个礼，什么都没问，快步离开了。
宋清雁松了口气。她以为今天这人又要搞事情，没想到直接走了，看来沈淮川罚他一下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西暖阁，吩咐春桃准备热水，想要好好泡个澡解解乏。然而，热水刚备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沈淮川慵懒的声音响起：
“这般晚了，怎么才回来？”
宋清雁刚钻进水里就听到这位大爷的声音，浑身猛地一激灵，叫道：“你先别进！”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玩味：“本王没说要进。本王还没有观赏别人洗浴的爱好，”他的语调拖长，慢悠悠地，“你洗吧，洗完了给本王说。”
说完，脚步声渐远，似乎是走到了外间。
宋清雁捂住狂跳的心口，长长吁出一口气，又猛地沉入水中，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热水再也无法带来舒适，只剩下焦灼。她胡乱地把自己洗干净，匆匆起身擦干，换上一身干净的寝衣，磨磨蹭蹭不想出去。
她磨蹭了半晌，自己也知道躲不过，终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净房的门。
沈淮川果然在外间的软榻上坐着，手里把玩着她妆台上的一支玉簪，姿态闲适，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地盘。听到开门声，他抬眸看来。
目光相触的瞬间，宋清雁下意识地想躲闪，却强迫自己站定了。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双手上，那上面清晰可见几处破皮的水泡和细小的划痕，是今日辛苦劳作留下的勋章。
沈淮川的眸色沉了沉，放下玉簪，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清雁抿着唇，一步步挪过去。
他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了那个熟悉的玉容膏瓷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手。”
命令简洁，不容拒绝。
宋清雁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他身边坐下，迟疑地伸出手。
沈淮川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因长时间泡水而有些发皱发热的皮肤时，激得她轻轻一颤。他没有看她，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手指上，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用指尖挖了少许药膏，动作却不像昨夜那般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缱绻，反而显得有些生硬，但他涂抹得极为仔细，冰凉的药膏覆盖住火辣辣的伤口，舒缓了不少。
室内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这种沉默比质问更让人心慌。
药膏涂完，他却并未立刻松开她的手。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完好的肌肤，那细微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宋清雁全身。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抽回手时，沈淮川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本王倒是不知道，西市的点心和丝线，如今需要亲手炮制才能买到了？”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她，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还是说，本王的王妃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喜欢把自己弄得一身尘灰药渍，嗯？”
来了。该来的终究来了。
宋清雁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辩解，想继续用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搪塞过去。但迎上他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所有的谎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猛地抽回手，抬起头，豁出去般直视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不是去买点心，我是去找人了。你肯定都知道......我给你说实话好了。”
沈淮川眉梢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我听说他医术很好，尤其擅长解奇毒，我想问问他，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嗯，我知道。所以他怎么说？能解吗？”
“他说毒素已久，深入肺腑，他必须亲自诊脉才能确定。”宋清雁咽了口口水，“他说光有诚心不够，必须你本人去。他给了我两瓶药，一瓶固本培元，一瓶是药引，说下次毒发前可用，但必须他确认你的身体能承受才行……”
“啧。”沈淮川听完按了一下她的脑袋，重重的揉了一把，满手的水，“笨死了，去拿个毛巾来。”
宋清雁去拿了，递给他，沈淮川接过来，一把把她按在凳子上，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懒洋洋开口道，“怎么，本王的王妃是很喜欢去做苦力么，还连着去两日？”
“又不是没干过苦力嘛......”宋清雁小声的嘀咕。
沈淮川眸色转深，头发也不给她擦了，定定地瞧着她，“宫里？你之前是发配掖庭了？”
那倒也不是。她在现代过的日子，在她大学毕业之前实在是不如何，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了，这弄药和处理食材一样，但是这话肯定不能给沈淮川说，不然给她抓起来当鬼怪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