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还不方便多说,”余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了,“但家里都在努力,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你这边的工作,可以开始悄悄整理了,别声张。”
一股巨大的惊喜瞬间涌上静荷心头,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只是重重地回握了一下余悦的手,点了点头:“嫂子,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余悦拍拍她的肩膀,转身上了车。
吉普车缓缓启动,潇潇的小手还在窗外挥舞。
静荷站在原地,直到吉普车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才转身离开,
林静荷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走回家的,因为此时她的心神都被那一纸“调令”牵动,
提前结束在红星公社的学习,毋庸置疑静荷是高兴的,她可以每天看到潇潇令泽,可以吃到苏燕章做的饭,也不用孤单的一个人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可是除了高兴,她心里还有一些不舍,静荷环顾着她住了一月的房间,时间虽说不长,里面却填满了属于她生活的痕迹。
新换的玻璃窗,她从大队部搬回来的小椅子,以及她做到一半的挡风门帘。
院子里,苏燕章劈好的柴火还没用完,第二茬的小白菜也只刚冒出了头,炉子上烧的黑黑的饭盒,静荷用来热饭。
架子上摆好的调料,油、盐、酱、醋是在供销社和粮油站买的,花椒粉,是静荷从家里背过来的。
她想起初来时的手忙脚乱,想起那场大雨,也想起在妇联工作的点点滴滴。
两种情绪在静荷心中交织、碰撞,让她的心绪如同被风吹乱的蛛网,理不清,剪不断。
接下来的几天,静荷格外用心的做好自己的工作,跟着李玉梅挨家挨户的走访,整理成册。
李玉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次走访回来的路上,她看着静荷,温和地说:“静荷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工作的态度,我都看的清楚。”
林静荷抬眸惊讶了一下,同时又有些愧疚,低声道:“李主任,我做得还不够好。”
“已经很好了。”李玉梅拍拍她的肩膀“你能这么快适应乡下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很难得,并且,对于工作你也有自己的想法,重点是你真的在为妇女同志考虑。”
“我希望…”李玉梅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为妇女们多争取一些权益。”
林静荷抬眸看向李玉梅,在她那双含笑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了然与祝福。
静荷弯唇一笑,她明白,李主任似乎猜到了她要离开。
“主任,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在红星公社的这段经历,我会牢记于心。”
下了班,静荷在家也开始收拾行李,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过来,走的时候就要全部带走。
那件快织了一半的红色毛衣,静荷把钩针取下,将毛衣仔细叠好,放在皮箱的里面,她想在离开之前,这件毛衣或许织不完了。
看着渐渐空荡起来的屋子和整理好的行李,那种不舍的情绪愈发清晰。
周五傍晚,静荷刚吃完晚饭,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林同志,有一封你的信件。”
静荷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跑着去开门。
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那个印着妇联名称的牛皮纸信封,触手是微凉的纸张质感,
静荷道了谢,捏着信回到屋里,在床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三行钢笔字,以及一个鲜红的印章
调令下来了。
预想中的喜悦并没有立刻席卷而来,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激动与怅然的平静。
静荷将调令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确认无误,这才轻轻地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妥善地收了起来。
静荷走出屋子,环顾这个即将告别的小院,夕阳的余晖,给院子里的每一处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未用完的柴火在廊下剁的整整齐齐,冒着小绿芽的菜地生机勃勃,那个被炉火熏得黑黑的饭盒外壳依然没有刷干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了。她知道,她即将与这一切告别,
第二天一早,静荷带着调令去了大队部,正式的向高德福做了调任汇报。
高德福接过调令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林静荷同志,希望你在市妇联的工作再创佳绩。”
和高德福说完,静荷走到了她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她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
“静荷同志,恭喜你,可以和家人团聚了。”李玉梅站起身,真诚地向静荷伸出手。
“虽然舍不得,但更为你高兴。”
“谢谢李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静荷握住她的手,眼圈有些发红,“我学到了很多,真的。”
“互相学习。”李玉梅拍拍她的手背,“手续方面你放心,我这边会尽快给你落实好。”
“不过走之前,咱们妇联的同志,怎么也得一起吃个饭,给你送送行。”李玉梅笑着打趣说。
静荷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饭。”
静荷回城消息很快在小小的公社大院传开。
王彩云从外面回来。拉着静荷的手,又是高兴又是不舍:“哎呀,静荷,你这就要走了?我这刚跟你处熟络了……回去好,回去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
“以后有机会的话,也来看看我们,不要忘记我们红星公社。”
“我会的,我回去也还是在妇联工作,说不定那天开会就能简单。”静荷笑着回应。
送行饭的掌勺被王彩云拿下,也没做什么复杂的饭菜,辣椒炒肉,煎鸡蛋,小白菜煮面条。
猪肉是静荷买的,辣椒是王彩云院子里的,鸡蛋是兰芝拿过来的。
知道静荷要走的小刘同志,尽管身陷相亲的泥沼,也还是努力说服了父母来见她。
这顿饭简单而温馨,大家说着笑着,回忆着静荷刚来时闹的笑话,也肯定着她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
那些初来时的生疏和隔阂,早已在共同的工作和生活中消弭无形,化为了此刻真挚的不舍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