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禾是在一阵熟悉的响动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发现身边的女儿还在酣睡,而门外厨房的方向,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锅铲碰撞的细微声响。
她轻轻起身,披上外套,推开房门。
一股小米粥特有的温润香气扑面而来。
只见厨房里,婆婆曾诗英正麻利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鸡蛋,而宋祈年则挽着袖子,站在水池边认真地清洗着几棵小葱。
晨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神情专注。
“妈,祈年,你们怎么起这么早?”黎书禾轻声问道,心里暖融融的。
曾诗英回过头,脸上是慈祥的笑意:“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们年纪大了,觉少。”
她说着,朝儿子努努嘴,“祈年非说要帮忙,我看他是越帮越忙。”
宋祈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看妈一个人在忙活。”
他走到黎书禾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语气关切,“睡得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黎书禾握住他的手,心里那份踏实感愈发厚重。
看着他身上那件有些皱巴巴的军绿色毛衣,和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清晨景象,她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孕期的些许不适都被驱散了。
这时,宋曦也被香味勾醒了,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嘟囔着:“奶奶,爸爸,妈妈,早上好……好香呀!”
“小馋猫醒了?”曾诗英笑着,将煎得金黄的鸡蛋盛进盘子,“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简单的白粥、馒头、煎蛋、酱菜,却吃得格外香甜。
宋祈年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保持着军人的利落。
他一边吃,一边对母亲和妻子说:“今天上午我去团里报到,顺便把一些手续办了。下午应该就没事了。”
“工作上的事要紧,不用急着赶回来。”黎书禾给他夹了一筷子酱菜,轻声说。
“是啊,正事重要,家里有我和书禾呢。”曾诗英也附和道。
宋祈年点点头,没再多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他会尽快回来。
吃完饭,宋祈年换上笔挺的军装,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好风纪扣和军帽。
黎书禾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骄傲。
她走上前,帮他轻轻拂去肩章上一点看不见的浮尘。
“我走了。”他转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嗯,路上小心。”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支持和理解都融在这简单的对视里。
宋祈年离开后,家里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但又有些不同。
曾诗英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坚决不让黎书禾插手,连宋曦都变得格外懂事,自己收拾玩具,还像个小监督员一样提醒妈妈:“奶奶说妈妈要休息!”
黎书禾无奈,只好坐在窗边的阳光下,给未出世的孩子织着小袜子,看着婆婆在院子里扫雪,女儿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心里一片宁静祥和。
下午,宋祈年果然早早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两个网兜,一个里面装着几本崭新的孕期保健和育儿书籍,另一个里面是几个颜色鲜亮的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路过服务社,看到有卖,就买了点。”他将东西放在桌上,语气平常,但黎书禾却能感受到他那份笨拙又细心的关怀。
曾诗英拿起那本书,翻看了几页,连连点头:“好,好,是该看看,科学育儿。”
她看向儿子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丝欣慰。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
宋祈年除了必要的公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他会陪着黎书禾在院子里散步,听她细数这几个月来家属院里发生的琐事。
会耐心地辅导女儿写字,虽然他那握惯了枪的手握起铅笔来总显得有些僵硬。
也会系上围裙,跟着母亲学做两个简单的家常菜,尽管成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却总能逗得黎书禾和宋曦开怀大笑。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但眼神里的温柔和关注却无处不在。
夜里,他坚持睡在黎书禾房间的行军床上,说是方便照顾。
黎书禾夜里起身,他总是第一时间惊醒,扶着她去卫生间,又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让黎书禾既感动又有些不安。
一晚,她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轻声说:“祈年,你别太紧张了,我真的没事。你看妈生养了你们兄弟两个,不也都好好的?我没那么娇气。”
宋祈年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书禾,我以前在边防,见过太多……太多的不确定。现在,我只想尽我所能,护你们周全。”
他没有说下去,但黎书禾明白,军人的职业让他见证了太多的生死无常,也让他对“平安”二字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和珍视。
她不再多说,只是回握住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理解和支持。
周末的时候,天空放晴,积雪消融了不少。
宋祈年提议去看看母亲曾诗英住的老房子,检查一下是否有需要修缮的地方。
黎书禾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大哥宋淇,想去老房子看看,或许也能让婆婆心情好些,便欣然同意。
一家人踏着未化的残雪,走向营区边缘那排更显老旧的红砖平房。
老房子还是老样子,只是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在冬日的寒风中更显萧索。
曾诗英看到儿子儿媳和孙女一起来,高兴得合不拢嘴,忙里忙外地张罗着倒水、拿瓜子。
宋祈年没闲着,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房屋,发现有几处窗缝透风,便找来了工具和旧报纸,仔细地糊好。
他又检查了烟囱和炉灶,确保取暖安全。
黎书禾则陪着婆婆坐在屋里说话。阳光透过新糊好的窗户纸照进来,屋里显得亮堂了不少。
“祈年这孩子,心细,随他爸。”曾诗英看着窗外忙碌的儿子,语气里带着感慨,“要是他大哥……”
她的话没说完,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去。
黎书禾握住婆婆粗糙的手,轻声安慰:“妈,大哥在里面表现好,争取减刑,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