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御药房。
褚煜下了早朝，一早就在御药房正中央坐着。本来就安静的御药房，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拿药捣药的动作都放轻了。
宋时微正在和凌霜核对入库记录。
没过一会，李公公带领着穿着红黑色官服，带着黑色官帽的人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干人等。
“宋时微。”李公公喊道。
宋时微见状，走上前，刚好挡住了褚煜的身影，她拱手道：“李公公。”
“这是刑部尚书陈大人，奉陛下旨意来协助你查案。”
宋时微闻言，拱手道：“大人。”
刑部尚书虚扶了一下，也没回礼，只道：“不必多礼。”
宋时微闻言有些意外，她起身，这个时代不是讲究回礼的吗，怎么他那句‘不必多礼’跟皇帝说平身无异。
正想着，系统久违的声音响起：【陈思谦，刑部尚书，为人笑面虎，在太尉和皇家之间摇摆不定，两面战队，不过，他在书中的大结局并不好。因为他战队不清晰，被谢容予杀害。】
系统说的言简意赅，只给了人物介绍，但这些也能帮到宋时微不少，以后多多提防这个人就是。
宋时微笑笑，客套的说：“多谢大人前来协助，我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陈思谦摆摆手，丝毫不谦虚道：“哪里。”
宋时微简单客套了两句，侧过身继续找凌霜。
凌霜因为对此案件有帮助，所以特批可以出来协助宋时微查案。
在宋时微侧身的瞬间，陈尚书看到了坐在大厅正中央的褚煜。
只见他瞬间没了刚才趾高气昂的气势，哆哆嗦嗦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方才没见太子殿下在后方，还请殿下恕罪。”
褚煜嗤笑一声，“孤竟不知道，刑部尚书如此不把左丞相的女儿放在眼里。”
陈思谦额角渗出细汗：“太子殿下恕罪。”
褚煜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也没让他平身。
陈思谦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宋时微拱手道：“下官多有冒犯，还请宋姑娘恕罪。”
宋时微用刚才陈思谦说的话回怼他：“陈大人多礼了”。
“查案吧”，褚煜起身，走到宋时微旁边，没看他一眼，冷声道：“还请陈尚书带路，去刑部大牢。”
陈思谦应道：“是”。
陈思谦哆哆嗦嗦的起身，带路。
大牢内。
甫一进入大牢，里面的阴湿之气扑面而来。
小药匠半张脸埋在黑暗里。
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他立刻起身。
见来人是宋时微一干人等，他一一行礼：“太子殿下，宋姑娘。”
宋时微抬眸看了褚煜一眼，示意他喊平身。
褚煜挑眉示意她‘你做主就好’。
宋时微低头，立刻说道：“不必多言”。
她面色冷静，声音平稳道：“今日来，是有两句话问你。”
小药匠已经没了那日的慌乱，他紧接着说：“宋姑娘请说？”
宋时微：“那日你说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声音有何特点？”
小药匠认真回想，不一会儿，他开口道：“是男的，声音沙哑，像是烧坏了嗓子般。”
宋时微接着问：“他是在何处、何时与你接触？”
“大约午时三刻，在甲字柜旁边，当时那人佯装在整理药材。”
宋时微继续追问：“他除了让你去拿药，还说了什么？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小药匠思绪飘远，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那天那个人好像故意在那里守着一样，又好像故意知道我手上没有当归，他看到我犯难，就立即告诉我，库房那里有宋医士分好的当归，我就去拿了，也没仔细甄别。”
宋时微听闻，细细琢磨，看来此人不仅知道假的当归的存在，还知道她已经查验过。
只是对方想干什么？为何要闹出陷害太后这么大动静来。
宋时微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好像提到，这批药材是江南特贡的……品质极佳”，说到此，小药匠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睛突然睁大：“对了，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
宋时微脸上露出疑惑：“牡丹花香？”
小药匠眼神恢复清明，点头道：“对，我自小对气味敏感，因为他是个男的，对他身上的牡丹花香还特地确认了一下。”
宋时微和褚煜对视了一眼，牡丹花是国花，只有太后或者皇后能使用。但牡丹花各处花园里都有种植，身上有牡丹花香味不奇怪。
宋时微询问：“你还记得那人的相貌吗？”
小药匠一愣，随即说道：“有点印象。长得白净，眉毛较细，脸型倒像是方脸……”
宋时微转头看向刑部尚书：“陈大人，不知你手底下有没有技艺精湛的画师，能仅根据描述画出一模一样的人像？”
陈思谦听闻，置之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带有轻蔑：“宋姑娘此事就为难下官了，倘若有，刑部或是大理寺办案岂不是信手拈来？”
褚煜听闻，立刻冷眼扫过去，陈思谦瞬间噤声。
宋时微暗自窃喜，有人护着的感觉就是好，站在褚煜身边慢慢的安全感。
她抬头，问褚煜：“殿下，可不可以发布告示，广招画师，若有贤能者重赏。”
褚煜应允道：“可。”
“走吧”，宋时微闻言，脚步轻轻抬起：“去御药房，还请殿下即刻就发布告示。”
第一次被这种语气命令的褚煜，神情一愣，不过他并没有任何不爽快，轻轻应道：“嗯。”
离开大牢的路上，宋时微一直沉默不说话。
褚煜侧头询问：“下一步你要去干什么？”
宋时微摇摇头，她现在主要是不知道小药匠闻到的牡丹花香去哪里查，但在偌大的后宫去搜是不切实际的，只有两日半时间，太短了，搜不完。
在一旁的刑部尚书闻言，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当是封锁御药房。”
宋时微摇头，制止道：“我认为不可。”
褚煜面上略带疑惑：“怎么说？”
宋时微细细分析道：“虽然不知道对方陷害太后什么目的，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想一石二鸟，对方不单单只是想陷害太后，还有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宋时微多想了一步，感觉对方这次是冲着她来的，或者是她爹左丞相。
她神情意味不明：“趁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暂且先不要封锁御药房，以免打草惊蛇。”
陈思谦听完嗤笑一声，带着一丝胸有成竹，声音也放大了一点：“笑话，不封锁于药房，难道让那歹人继续为非作歹？！”
宋时微没理他，直接向前走：“不封锁御药房，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对方以为我没查到凶手，很可能会二次下手。”
陈思谦接着反驳：“你知不知道你一句可能……”
“陈尚书”，褚煜周身散发寒气，冷声开口道：“父皇派你来是让你协助，不是让你来多嘴的。”
陈思谦闻言低头：“是”
褚煜：“再有下次，自去领罚。”
陈思谦默然，没敢再开口。
宋时微：“殿下，去御药房吧，去查查是谁进的这批药。”
现在她心里有很多疑问。
对方是怎么混入御药房的，是杂役还是管事的？
这是其一，其二她跟凌霜师傅说话时谁在旁边听到了，还是对方一早就算好了她会被安排分药。
不过早就算好了这不可能，这是褚煜安排的。那就只能是前者，但她与凌霜师傅说话时谁在场？
宋时微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大家都是在各忙各的，没注意到当时旁边有什么人。
其三，身上有牡丹香，说明来自后宫。人在极短时间，身上是不可能染上花香的，除非这个人一直生活在牡丹花园里。
再者就是小药匠提供的关键信息，江南特贡。江南……
宋时微蹙眉，什么情况下会跑这么远进药材。
离开大牢，宋时微立即去找凌霜。
“师傅，那批假当归的入库记录可查到了？”
凌霜闻言，拿出账本来：“在这里，这批当归是十日前入库的，标注产地是陇西，经手人，王主事。”
宋时微摇头，蹙眉道：“不对，据小药匠所说江南进贡的。”
宋时微：“可否见见王主事？”
王主事，名叫王德全。是管御药房药品进货的。
李公公掐尖的嗓音喊道：“传王德全。”
不到片刻，一位身穿白色官袍，下巴蓄满胡子的人进来：“微臣拜见太子殿下，陈大人，李公公。”
李公公点头，询问：“嗯，今日唤你来，是想问问你，这批当归可是经你的手？”
王主事有些意外，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道：“是，这是微臣亲自与凌太医登记的。”
宋时微急着道：“可有收据？”
“有”，王主事神情意味不明：“稍等片刻，待下官找找。”
一般收据会在御药房放一份，他那放一份。
要找起来也简单，王德全去了御药房旁边的小屋子里，这里放着历来收款药单。
没过一会，王德全拿来一张纸：“宋姑娘，你看看。”
宋时微拿来简单一看，上面几斤几两都清清楚楚的写的。
宋时微收起来，递给王德全，接着说道：“王主事，还请你随我来库房看一看。”
宋时微找到当时盛装‘当归’那批袋子，她将袋子递给王主事，“王主事，你看看盛放当归的是不是这批袋子？”
王主事见了，眸光一震，他抖了抖，激动道：“不是这批袋子，陇西地处北狄，那边干燥，所以那边的袋子一般都粗糙，用手一捻便有碎屑，所以下官记得很清楚。”
凌霜泠然，沉声道：“那定是有人调换了那批药材。”
他们正说着，有人敲了敲门。
“宋姑娘。”
来人是燕绥之。
众人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去，纷纷出来，他们拱手道：“院长大人。”
燕绥之点头，随即他拱手道，动作优雅：“太子殿下。”
“师………”，再次见到燕绥之，她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叫错了口，但她及时改过来，拱手道：“院长。”
燕绥之轻轻笑笑，拿出一个布巾，里面明显包着东西。
宋时微接过来，将布巾打开。
只见里面是几片当归。
燕绥之开口，声音如春风，温文尔雅的：“你看看，这或许对你有帮助。”
宋时微有些意外：“院长，这是哪来的？”
燕绥之：“这是我在抓药时，御药房丙字柜发现的。”
“丙字柜？”
御药房的丙字柜里都是备用药材，一般没有缺药的情况，不会打开丙字柜。
宋时微拿起其中一片嗅了嗅，惊讶道：“这是……混入了芒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