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染病离宫？”
娘娘的声音仿佛从天上坠落人家，她眼里满是殷切的期盼，就像是……娘亲一般。
娘娘她总是这样，虽然总是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但却总是用最慈爱的心肠来对待她们这些贴身侍女。
苍灵知道，娘娘已经很好很好了，甚至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好的人。
苍灵嘴唇颤抖了两下，眼里是忧恐和彷徨，她舌头仿佛打结，良久才颤声道：“奴才……不愿意。”
舜英的眼里一下子没了神采，是了，这丫头打小就有主见，她认定的事情，连她亲爹亲娘都无法阻拦。
舜英心中自嘲，她又凭什么能改变苍灵的心呢？
苍灵垂下头，深深叩首，“娘娘，奴才对您的忠心从来就没变过！奴才知道您不愿意侍奉皇上，既然如此，就只当叫奴才替您去服侍皇上，奴才爹娘兄弟都是佟家的家生子，奴才是死都不可能背叛您的啊！”
说着，她抬起泪水婆娑的眼眸，“娘娘，奴才知道，奴才不该瞒着您去了清溪书屋。可是，奴才真的是没法子了，您总是触怒龙颜，长此以往，奴才怕您有性命之忧啊！”
舜英扶着自己沉痛的额头，此时此刻，心痛之余，亦生出三分怒火，“我早就跟你说了，叫你不要多事！！我的事情，哪里用你来操心！”
她自然有法子对付康麻子！
真逼急了她，叫这狗皇帝驾崩，也不是太费事！！
那一记昏沉咒，让她明白，凡人之躯是何等脆弱！这种事情，只消来个十几次，不怕他不嗝屁！
一个性命握在她手里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皇帝又如何，在修士跟前，不过一介蝼蚁！
但是，这些话她没法跟苍灵说！
所以，苍灵才自作主张，要“帮”她争宠、“帮”她挽回圣心！！
“好一个忠仆！”舜英咬牙切齿道，“你便是这般看不上我，觉得我只有惹事的本事，没有平事的能耐？！”
是的，她终于明白了，本质上，是苍灵根本不信任她！
苍灵很想说，那是皇上啊，您又如何去平复天子之怒？除非您愿意该了性子，温柔小意去邀宠。
但是苍灵很明白，娘娘这辈子都不可能低三下四去邀宠！这种事，在娘娘眼里，甚至是耻辱！
但没关心，她一个奴才，不就是用来做低三下四的事情吗？老夫人不就是为此才叫她到格格身边伺候的吗？这不就是她的用处吗？
“入宫前，老夫人叮嘱过，要奴才帮着娘娘争宠，甚至娘娘不方便的时候，要提娘娘笼络住皇上……”苍灵小声地道。
舜英瞪圆了眼，赫舍里老太太居然还背着她做了这种事情？！怪不得那日入宫会亲，赫舍里老夫人竟说了那种话……
狗日的，果然一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最起码，赫舍里老夫人是佟国维的伥鬼！！
舜英气急败坏：“别人的话，你通通当做圣旨！唯独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苍灵匍匐在柔软的地毯上，头都不敢了。
舜英的巴掌，将炕几拍得哐哐作响，一会功夫，便听得咔擦一声，那红木的炕几竟被拍碎了！
“造办处的狗东西，竟敢拿粗制滥造的破玩意糊弄我！该死的！”舜英气得将这碎成两截的炕几哐哐摔在地上，一左一右正好砸在苍灵左右两侧。
木屑飞到了苍灵耳畔，苍灵吓得身躯瑟瑟发抖。
“娘娘息怒！”已经吓得浑身酸软的岁余还是跑了过来，绕过那两截厚重的炕几，颤巍巍跪倒在舜英脚边，她回头怒瞪苍灵：“你快点跟娘娘说，你愿意出宫！你就算不愿意嫁人，娘娘也不会勉强的！”
不管怎么说，先听从娘娘安排，出宫便是了！嫁不嫁人，不是重点！
苍灵颤声道：“女子都要嫁人的，奴才怕的不是这个……”
舜英愤怒地拍着自己屁股底下的罗汉榻，把罗汉榻拍得颤颤巍巍，“岁余，你不用劝她了！如今她一门心思要鲤鱼跃龙门呢！”
苍灵眼泪成双地落下，“娘娘为什么不许奴才伺候皇上？奴才要的不是名分，也不是荣华富贵。”哪怕无名无分，她也不介意的！
舜英咬牙切齿：“你爹今年多少岁了？”
苍灵一下子没明白娘娘为何问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道：“三十有七了。”
舜英冷笑，“那皇上高寿几何？！”
苍灵这才明白娘娘的意思，皇上比她爹爹还大两岁，苍灵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这要紧吗？”
舜英气结，想给一个比你爹还大两岁的糟老男人暖床，你竟觉得不要紧？！
人不该，起码不能自轻自贱到这种程度吧？！
苍灵小声道：“我只是个奴才，服侍人的奴才罢了……”伺候娘娘是伺候，伺候皇上也是伺候。
舜英气得头疼，她脑袋都要裂开了！！早知道苍灵是这样想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带苍灵进宫的！
“混账东西！”如此大骂的人是岁余，“你昏了头了！想伺候皇上，也不看你配不配！”
舜英咬牙切齿，“你别说话！”我特么是这个意思嘛？分明是狗皇帝不配！
岁余一个激灵，连忙缩了缩脖子。
苍灵满目自怜，她喃喃自语：“是啊，我只是佟家的家生奴才，自然是不配的……”
舜英头疼欲裂。
苍灵急忙又道：“娘娘，奴才卑贱，从未肖想过位份！奴才只是想帮娘娘。”
舜英气得心肝脾胃都疼了，“要你多事！都说了我不需要了！你特么听不懂人话吗？”
舜英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破防！
那个康麻子有什么好的？又老又丑，人品也差劲得很！你倒是好，上杆子给这么个恶心玩意暖床！不怕自己把年夜饭吐出来吗？！
舜英明白，有些道理，跟古人很难讲通！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换了一套说法：“你听好了，我不允许我的丫头去伺候皇上！你若仍存此心，便不再是我的人了。”
苍灵瞪大眼，她急忙膝行至舜英脚边，小心地、颤巍巍拉着舜英的旗服边缘，“娘娘，奴才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舜英冷着脸道：“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丫鬟！做我的人，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就像岁余这样！”让她闭嘴，她就立刻跟个小哑巴似的。
其实舜英骨子里就是这么霸道！
她真的接受不了，自己漂漂亮亮的丫鬟、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竟然看上那个糟老麻子了！
苍灵怔怔失神，仿佛三魂去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