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很意外。
裴延舟这样的郎君会为小女娘间的口舌之争而出头。
她故意放的火,心里知道就算伤人也不至于太严重,就是不服气,心里憋着一口气,老想着有个什么法子能给梁善如个教训。
梁善如又不是傻子,看得出她那点儿算计,大年下懒得和她这种人计较。
再说了能怎么计较?无凭无据的事情,非要推到她头上,她也得认才行。
这里头又管裴延舟什么事?
赵晴咬着下唇红了眼:“我又没说什么,值得世子说话这么难听吗?”她翁着声,娇滴滴的可怜样儿,“都知道官家给你们两个赐了婚,也不至于护成这个样子。我是无心之失,又没把她怎么样,她话里有话你又不是听不出来,分明……”
“那怎么了?”裴延舟懒得听她狡辩,白了一眼赵晴,“亲疏有别,况且她话里有话我怎么不知道?可见是你心虚,听她好心提点两句也误以为她是含沙射影的嘲讽你。”
梁善如也吃了一惊,没想过裴延舟耍起无赖来会是这种样子。
他那么理直气壮,都不用她再出面,说的赵晴哑口无言,只能红着眼睛兔子似的站在那儿。
“你……你们……”赵晴急得要跺脚。
梁善如赶紧拉着裴延舟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赵晴讹上来:“你要哭记得回家哭,我们非亲非故,你的眼泪又不值钱。
大街上,别弄得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周围围了不少人,热闹谁都爱看,哪怕不是凑到嘴跟前,也要不远不近的站着,非得停上一耳朵或是看上两眼,然后一转身编排起来,谁也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爱怎么说都行。
好些谣言就是这么来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都不能听了,偏就有傻子相信。
梁善如看周围那些人指指点点的模样,心里觉得烦:“你的灯差点儿烧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在这儿哭哭啼啼。”
她连音调都刻意拔高好几个度,非要叫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不可:“你好歹是国公府的女孩儿,就算你娘获罪,国公爷又上折子请官家收回你哥哥的世子封赠,也跟你没什么相干。
大过年的出门就带这么两个柔弱丫头,真出了事,你担待得起,还是要叫人家担待你?”
她摇摇手臂,裴延舟立刻道:“你说。”
梁善如试着抽手,发现他暗暗使劲儿,分寸拿捏的非常好,不会弄疼她,也不让她挣脱出去。
她干脆放弃了:“安排几个小厮送她回家去吧,既然遇上了,就照顾一二,万一后头真出了什么事,人家说起来还要怪咱们,别说咱们遇上了却不管,硬是送羊入虎口,那怪冤枉人的。”
赵晴听了这话气的吹胡子瞪眼,只恨不能撕了梁善如那张嘴。
什么羊入虎口,说的像她今天带两个丫头出门就一定会坏事。
她有心反驳甚至骂梁善如几句,话到了嘴边却不敢。
裴延舟则是很喜欢听她说咱们,显得亲厚。
但凡她开了口,裴延舟就没有什么是不答应的。
他朝着身后摆手:“送赵娘子回家,务必看顾好,莫让人冲撞了。”
赵晴羞红了脸,觉得这未婚夫妇是一对儿黑心肝。
既说她是国公府嫡女,出门在外却没有护卫相随,那不是叫人家笑话她在国公府处境尴尬,并不受重视吗?
哪怕这是事实,赵晴实在不想面对。
自欺欺人是有说法的,只要她不认,别人就别想来轻慢她。
偏偏梁善如要揭开这层遮羞的布,叫她做上京城的笑柄。
赵晴心有不甘,走时都是忿忿不的,打从梁善如身边路过那会儿还拿肩头故意撞她,压低了声音诅咒:“偏生你好命,什么好事都让你给遇上,我盼着你后半辈子都这么好命,最好你能善始善终,可千万别落了难尤其犯在我手里,否则咱们自有好看的!”
她声音不高,但是裴延舟耳朵尖,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脸色一变就要发作,梁善如古怪看赵晴一眼,顺便按住他:“行啊,那趁着年节的喜庆我祝你长命百岁,最好能活着瞧见我落难,才有机会来落井下石。”
赵晴这样的人,见不得旁人好。从前她自己趾高气昂,也没人和她为难,现下落了难,空有个国公府嫡女的名头,余下的什么都不剩了。
当爹的不疼,为兄的立不住,还有个那样的娘,人家议亲都不要她。
所以她急了,逮着谁就要咬谁。
梁善如是想的明白,才不叫裴延舟跟她浪费时间。
反正她抽不回来自己的手,索性拉着裴延舟沿着护城河大步流星的走,把赵晴远远的甩在身后。
走的远了,这时节也急出一头汗来,裴延舟刻意放缓脚步任凭她拖拽,另一只手掏了方干净的帕子。
梁善如见了就要接,他偏不给,抬手替她擦干净鬓边的汗珠:“怎么就放过她?分明是蓄意纵火要烧你,后头还说那些话,大过年的多晦气。
从前绝不肯吃亏,今天却不和她计较?”
“跟她有什么可计较的,她眼见着落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浪费那个时间在她身上,不如多看两盏花灯。”
梁善如冷冷看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握够了吧?”
裴延舟一哂,松开她:“对你我总是很贪心,看你不生气,不和我发脾气,就想多牵一会儿。”
梁善如确实不生气,名分都定下了,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她矫情,不过裴延舟松开的一瞬间她还是快速收回了手。
裴延舟挑眉:“真不理会赵晴了?就不怕她往后想方设法给你使绊子,很麻烦?”
“麻烦的事我遇上的不是头一回,况且她如今也没那个本事了。”梁善如说,“英国公要是极看重她,说不准我还要央你帮我想想法子,好歹教训她两回,叫她安分些。
现下她根本没威胁,理会她真是浪费时间。倒是你,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还要再三的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