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济堂的灰烬尚未彻底冷却,一场无声的绞杀已在千里运河之上悄然展开。
不过三日,苏家的船队便如撞上鬼魅,接连出事。
起初是几艘运送丝绸的小船在丹阳段被劫,货物沉河,船工被驱散。
紧接着,运送瓷器的大船在瓜洲渡口外,连人带船,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息传回苏府,人心惶惶,仿佛那把烧在义济堂的大火,终于引来了滔天洪水。
苏晚端坐堂中,指尖轻点着桌面,面沉如水。
阿青一身水汽,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在发颤:“大小姐,查到了!那些根本不是寻常水匪!他们用的铁锚,是官造的!我托人比对过,那上面的云纹和编号,与去年工部下拨给漕运总督府的专款军械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这批铁锚在工部登记册上早已标注‘报废熔毁’,却出现在劫匪手中!有人伪造记录,私藏军械!”
一语惊堂。
在场的管事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官匪勾结已是骇人听闻,这分明是漕运体系内部有人蓄意作乱,借匪之名行杀戮之实!
苏晚的眸光瞬间凝成一线寒冰。
沈砚!
那个即使身陷天牢,依然能将手伸到江南,搅动风云的男人。
他这是要用整个漕运系统,将她和苏家的命脉,一寸寸地勒断!
“老周。”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把库房里封存的旧账全部搬出来,尤其是十年前,父亲在世时的所有漕运往来文书,一页都不能少!”
老周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去了。
半个时辰后,尘封的账本堆满了整个厅堂。
苏晚亲自翻阅,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纸页,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与霉味,烛火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航运杂记》的夹层里,她找到了一份薄薄的契约副本。
《共保航约》。
签约的另一方,是时任江南水师副将的周啸林。
契约规定,凡悬挂苏家特制红帆的商船,在江南水域享有“红帆通行权”,可免于沿途关卡的繁琐查验,甚至在特定时期可以减免部分税赋。
这几乎是一张畅行无阻的护身符。
老周凑过来看了一眼,却苦笑着摇头:“大小姐,没用了。这位周副将,早在八年前就被调往北疆戍边,生死不知。更何况,这份约书的正本,恐怕早在苏家被抄家那天,就付之一炬了。”
“约书会毁,但人情不会。”苏晚缓缓摇头,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周啸林是走了,可他的儿子周泰,如今正是江南漕帮七大舵口之一,瓜洲渡的掌舵人。”
她当机立断,取来文房四宝,亲笔写下一封密信。
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墨香淡淡逸散。
信中未提生意,只叙旧情,回忆当年苏父如何资助周家,又如何在周啸林被同僚排挤时仗义执言。
写罢,她从颈间取下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这是苏父当年所赠,也是周啸林幼子周泰满月时的贺礼。
玉佩贴着她的肌肤,尚存体温,触手生暖。
“阿青,”她将玉佩和信一同封入蜡丸,“星夜兼程,务必亲手交到周泰手上。”
夜深人静,苏晚独坐灯下,指尖摩挲着空荡的颈间。
风从窗隙钻入,吹得烛火摇曳,影子在墙上拉得细长。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沉稳,却压不住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她在赌,赌一段二十年前的人情,还未被岁月磨尽。
五日后,阿青风尘仆仆地归来,带回了周泰的回话。
他愿意认这份旧情,也愿意出手相助,但有一个条件。
“周舵首说,要想让漕帮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