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电话还给服务员,舒晚一关上门,冷硬漆黑的孔口就抵上了丁一的后背:
“得罪了,你之后的衣食住行我会全权负责,现在,请跟我走。”
她不可能毫无准备就上苏彦堂的车,所以在法院门口她退回去关车门的时候,就从储物格里拿了防身的,一直装在衣服兜里。
“你,你想做什么?”丁一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后背一阵发凉。
苏彦堂稍稍偏头,看见她握在手里的东西,对她的临危不乱和处事不惊的态度,惊喜地挑了挑眉,悠悠然开口:
“丁叔,舒小姐可是十九岁就敢指着人的脑袋要爆人家头的,她是真的会开枪。”
丁一:“……”
“去吧,”苏彦堂挥手,言辞很柔和,却又带着隐隐警告,“听她的,别乱跑。”
“你不怕我把他交出去?”舒晚问。
那头没所谓似的:“你自己决定。”
稳如泰山,八风不动。时至今日,她才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龙影、苏彦堂、孤魂或者野鬼。
“你到底想做什么?”离开前,她回眸望向饭桌上的人。
苏彦堂没有出声,很认真在思考,好片刻才给回复:“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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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丁的就在楼上!落在姓苏的手里,指不定要弄出点什么事来,老大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车里,开车的邓思源低声问杨忠。
副驾上的杨忠回头看看闭目养神的领导,沉思片刻,一挑眉,没接话。
“前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孟淮津眼睛都没睁,淡声吩咐。
“不是要去接舒记者吗?”邓思源一脸不解,“已经快到法院了,要不要接上她再一起去吃?”
杨忠终于忍不住拍他一巴掌:“让你去你就去!领导需要讨论怎么把庄清禾女儿救出来的事。”
“……是这样吗?”邓思源怒了一怒,“卧槽,你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没有。”
“你等着,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领导在车上。”
“下车以后!”
下车以后,领导自掏腰包请他们吃豪华大餐,邓思源把复仇的事给忘了。
孟淮津没动筷,顺了他俩不知道是谁的打火机和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手肘靠在木窗上,边默不作声地抽着,边翻看刚才拨给他的那个陌生号码。
杨忠主动担起了讨论正事的责任:“龙家的主力被捕后,龙鸳就被接去了她的外婆家。就在前几天,龙影刺杀庄清禾未遂后,龙鸳就失踪了。”
“他们应该是怕庄清禾抖出点什么,所以控制了龙鸳,以此作为威胁。经查,龙鸳现在被监控在南城。”
一根烟抽完,孟淮津看了眼腕上时间,吩咐道:“杨忠,你带几人过去把龙鸳救出来,顺便摸摸底细。”
“是!”杨忠的声音铿锵有力。
邓思源突然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我呢,老大?我……不能出任务吗?”
“你有别的事做。”孟淮津把顺的烟和打火机扔到桌上,起身离开,“慢吃,我去接人。”
邓思源一脸懵,确定没有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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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地方离法院不远,孟淮津是步行过去的。
敲响窗户,车窗缓缓下降,女孩清澈明艳的轮廓映入男人幽邃如墨的瞳底。
她嘴角挂着笑,如冬日一捧清雪,洁白,纯真,也无暇。
“抱歉喔,我多试了几下,车又能打上火了,才刚把手机充上电,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说不用来了。”她笑嘻嘻说着,手伸出窗外拉他的手,一摇一摇的,“没耽误你吧?”
视线在她冒虚汗的鬓角一闪而过,孟淮津笑笑,揉了揉她发顶,声音浅浅,“没耽误。坐过去。”
就在他来到这里的前一分钟,舒晚才安顿好姓丁的,马不停蹄赶来坐到这辆车上。
驾驶座的座椅都还是冰的,她的手心却热得一直狂冒汗,心跳也始终没有落回胸腔。
“你没开车来吗?”她朝他身后看一眼。
“杨忠有紧急任务,开走了。”他说。
确定座椅有了点温度,舒晚才翻到副驾上去,系上安全带。
孟淮津坐进去,没什么情绪问:“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将手机摁开机,一看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舒晚不动声色摁熄屏幕,“外面吃吧,不过……你肯定不会去的。”
孟淮津侧眸看她一眼,单手把车开出去,“地址。”
舒晚报了个酒吧的名字,孟淮津用手机导上航,“你高中时候进网吧,老子都没说过你什么,怎么这会儿还怕不让你去酒吧了?”
想起那次去网吧,真是人生有且仅有那么一次经历,仔细回想,也是一部辛酸史啊……
“那时候很让你费心吧。”她淡笑。
男人斜她一眼:“还没喝,认错局就开始了?”
“………”舒晚真的笑了,侧头望向一边,忽然沉默。
“今天的旁听怎么样?”孟淮津漫不经心问。
“很震撼。”她如是说,“也很痛心。”
他跟着导航在前方往右转,“我看你们台最新发表的,关于今天这起案件的报道,署名作者不是你。”
那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写稿子,就上了苏彦堂的车,而有几个同事也去旁听了,所以那篇报道,是同事发的。
迎上他若隐若现的视线,舒晚面不改色,“手机没电了,稿子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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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不远,很快到达。
那是一家十分朝气蓬勃,年轻又旺盛的店,看上去生意不错。
“我大学不是跟澜蓝他们组了个乐队吗,”舒晚解开安全带,拔掉数据线上的手机,“这是贝斯手阿诚开的新店。”
打开车门下车,舒晚走过去,“他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来喝两杯。”
孟淮津听她说着,摸出钱包,抽出所有现金,又在储物格找到几个往年包压岁钱剩下的红包,特地挑了个“恭喜发财”的款式,把钱塞进去。
舒晚看见,怔了好几秒。
现在的人出门会带现金的没几个,所以她的想法很简单,准备在社交软件上直接转账。
但无疑,经年累月在人情世故圈里周旋的孟参,做法才是对的,显得更有仪式感,更隆重。
“谢谢领导,我又学到了。”舒晚卖着乖,把厚厚的红包捏在手里,往前走几步,发现孟淮津没跟上,回眸看去。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男人还站在原地,晦暗不明睨着她,抬起的手臂意思很明显。
只是一秒,舒晚就迅速跑回去,挽住他,没骨头似的,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孟淮津垂眸凝视她良久,才用另一只手揉她软乎乎的脸,“这么乖,做了什么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