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湘湘一直觉得自己心态稳得住。
可此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还是让她心头猛地一紧。
她皱了皱眉，随即开口。
“你就是李老师？”
这话反倒把对方问得怔了一瞬。
李慧大概也察觉到自己刚才态度有点冲。
于是她赶紧换了副温和的口气。
“对了，以后我负责您家孩子的学习。”
顿了顿，又补充道。
“孩子叫……冯世杰是吧？”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办公室立马热闹了起来。
几个年轻女教师交换着眼神。
一边假装翻看课本，一边偷偷瞥向母子二人。
有人低声嘀咕。
“陆团长刚结婚没多久，新媳妇就带着个娃来了？”
另一人接话。
“关键是那孩子，名字听着不跟团长姓啊……叫冯世杰？难道不是陆家血脉？”
旁边的老教师摇摇头，抿了口茶。
“难说啊，八成是带过来的继子。”
“哎哟，这种事可不多见啊！”
有人小声惊叹。
冯湘湘自己也没想到，一次入学登记，竟会让她成为大家眼里的稀罕物。
她轻轻摸了摸冯世杰的头，试图安抚他紧张的情绪。
李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火上浇油般又开了口。
“咱们这儿办手续要填表，该带的材料都带来了吗？”
这点冯湘湘早有准备。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
双手将户口本递到对方手中。
李慧指尖刚触到纸页边缘，还没来得及细读，便猛地顿住。
她迅速回神，又仔细往下看。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一行打印字体端正有力，“户主姓名”后的空格赫然填着“冯湘湘”三个字。
旁边的身份证号码与名字一一对应，根本不可能造假。
李慧眉头紧锁，嘴唇微张，眼神死死盯着那页纸。
旁边几个等办理手续的家长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有人悄悄挪近几步，竖起耳朵。
有人假装整理资料，实则余光不断扫向那边。
冯湘湘眼角轻轻掠过四周，把那些交头接耳的动作全都收入眼中。
她清楚得很，这种小镇上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今天这一幕不出三天，就能从学校办公室传到菜市场。
李慧终于回过神，慢慢合上那本红皮册子，放在桌面上。
随即拿起手边的登记表，提笔补全了最后几项信息。
等所有栏目都填写完毕后，她抬眼笑了笑。
“好了。”
“手续齐了，没问题。以后每天让孩子按时来上学就行。那边那个院子就是学前班，你清楚吧？”
她说着，伸手朝窗外指了一下。
“清楚。”
冯湘湘应了一声，收好证件后转身就走。
回去路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纤细的身影投在地上，轮廓分明，挺拔利落。
若放在一年前，这样的画面她连想都不敢想。
刚才走出教导处时，走廊上有几个年轻女老师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一人看到她走近，忽然停住了话头，用胳膊肘碰了同伴一下。
另一个人立刻笑着岔开话题。
却在她经过的瞬间故意放慢脚步，目光快速扫过她的脸和身形。
然后压低声音嘀咕。
“我的天，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怎么嫁给陆团长的？”
“要我说，陆团长才是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才摊上这事儿！”
这些话，她都听到了。
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情绪是最不该浪费的东西。
听到了又怎样？
反驳有用吗？
这些冷言冷语对她而言，不过是过往经历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幕。
前面有两个女同志正背对着她聊得起劲。
突然听见一声。
“喂！”
俩人肩膀一抖，脊背僵直，脚步戛然而止。
她们扭过头来，眼睛努力睁大，试图表现出“我们什么都没说”的无辜模样。
但越是掩饰，越显得心虚。
“同志，叫我们？”
其中一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一字一顿地问道。
演技烂得不行。
冯湘湘笑了笑。
“其实，真正拯救银河系的人是我丈夫陆清风。他拼尽全力，冒着生命危险，才换来了今天的和平与安稳。所以呢，不是我配不上他。是他运气好，才能娶到我。”
说完，她迈开步子就走。
这下可热闹了。
学校里全在传，说陆团长找了个又胖又傻的丑女。
更离谱的是，这脑子还有点问题。
冯湘湘压根没想到，自己就是送孩子来报个到，结果惹出这么大风波。
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生意的事。
上午九点多，她简单收拾了下院子，又检查了一遍锅灶是否熄灭。
确认无误后，拎上打包好的盒饭，出门奔向牛车站。
赶车的大爷叼着烟袋，眯着眼睛说了句。
“行李占地方，收五分。”
冯湘湘二话不说掏出钱递过去。
打听后才明白，这些牛是隔壁村大队集体的。
跑一趟车，赶车的老大爷能拿两毛，算是辛苦费。
剩下的收入都归大队当公款。
用来修路、买化肥，或者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发补贴。
只要不下大雨，这四头牛就轮着拉活进城。
收费看远近。
从军区到市中心医院这段，大人五分，小孩三分。
要是带东西，另算。
冯湘湘这趟车，从军区上来的就她一个人。
一路上，她跟赶车的大爷聊个不停。
这才知道，后头村里居然有卖新鲜牛奶的地方。
每天早上现挤，一斤八分钱，还能用空瓶换。
她一听乐坏了，盘算着回去一定去看看。
搞不好还能合作。
老大爷也好奇，扭头打量她两眼，忍不住问。
“你提俩暖壶是干啥的？水啊？可也不至于带这么多吧？”
他又瞥见她手里还拎着一堆饭盒，更是纳闷。
“这是要开席啊？”
冯湘湘也没隐瞒，直接笑着说。
“去摆摊卖盒饭，一盒一块钱，荤素搭配，热乎的。”
老大爷一听，嘴一撇，眉头皱成一团。
“一块？哎哟，我的姑奶奶，一块都能买半斤肉了！有这钱谁还往外吃啊？家里熬点粥炒个菜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