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下到一楼,夏可可和牧广径直走向了那家熟食店。
店铺老板老朱显然一直在等他们,看到人影靠近,他便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他把一双油津津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对着夏可可和牧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抽根烟。”
夏可可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商场中央的时钟,分针已经走过了半圈,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
亚当斯在下楼后就直接拐向了另一头的烟酒店,顾安应该是找亚当斯去了。
现在,只剩下她和牧广站在这里。
牧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下楼的时候,顾安跟她解释过牧广就是有点无厘头加情绪化,特别容易共情那些听起来很惨的人。你别看他刚才那样,等那股劲儿过去了就没事了。
确实没事了,情绪过去的还挺快甚至。
老朱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你们把东西送到了,那也应该知道老张他们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两人,问出了和之前牧广一样的问题,“就这样,你们还要驱除他们吗?”
“人死不能复生。”夏可可的回答很直接,“你们和他们一直留在这里,对大家来说都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如早点结束,让他们去投胎。”你们也去。
老朱听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
这时,旁边的牧广开口了。他的语气很诚恳:“老板,对他们来说,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这辈子是为了救人死的,是积了大德的好人,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过上好日子的。”
夏可可心里觉得,这种场面话说出来估计没什么用,无非是些虚无缥缈的安慰。
可没想到,老朱沉默地抽着烟,反复琢磨着牧广的话,最后竟真的点了点头。
“行吧,”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说得对,他们应该过上好日子。我告诉你们老张他们三个长什么样子。”
老朱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这才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老张,张大海,四十多岁,人微胖,不高,看着挺和气的。他总爱穿一件深色的夹克衫,一年到头都那样。他有个习惯,手里总夹着根烟,但不一定点着,有时候就是夹着,一边想事情一边在嘴里嘬。”
他接着说:“阿力,李刚,三十出头,长得又高又壮,总穿个黑色的背心或者t恤,手臂上的肌肉很明显。他那个人不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大部分时候都跟在老张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像个保镖。”
“最后是猴子,他本名叫什么我们都忘了,就因为瘦得跟竹竿似的,又灵活,大伙都叫他猴子。他年纪最小,二十几岁,眼睛总是不老实,喜欢到处瞟。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没个正形,站不住,总喜欢找个角落蹲着。”
夏可可和牧广都认真地听着,将这些特征记在心里。
“那……怎么才能确定是他们?”牧广忍不住问,“他们既然留在这里,是跟活人一样,还是……”
“他们看起来,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老朱回答道,“我们这些老商户,有时候还会在眼角余光里看到他们。看到老张夹着烟在巡逻,看到阿力帮关门的店铺拉卷帘门,看到猴子蹲在楼梯口发呆。”
老朱停顿了一下,看向夏可可他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外来的。他们是这里的‘保护神’,看到生面孔,他们会主动盯着你们看的。这是他们生前的习惯,改不掉。”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你们要是看到了符合长相的人在盯着你们,就试着喊他们的名字。喊张大海,或者阿力,猴子。他们会回头,但是……”
老朱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难受的画面。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没有神采,不会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看到那种眼神,你就知道,你找对了。”
夏可可听完,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按老朱这个说法,这三个厉鬼的特征明确,行为模式也相对固定,似乎还挺好找的。
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之前那十二个玩家是怎么团灭的?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个商场都翻不过来。这里面一定有坑,有他们还没弄明白的关键点。
旁边的牧广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又追着问了几个关于他们生前习惯的细节,比如抽什么牌子的烟,喜欢去哪家店里坐着歇脚之类。老朱都一一回答了。
得到所有信息后,牧广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夏可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向老朱,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你希望他们三个去往生吗?”
这个问题让老朱准备转身回柜台的动作顿住了。他回过头,看着夏可可,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
夏可可和牧广刚从熟食店的范围里走出来,就看到亚当斯和顾安也从不远处的烟酒店那边走了过来,四个人正好在商场一楼的中央大厅里碰了头。
“问到了。”顾安先开了口,言辞很简练,“一个微胖,爱夹着烟的叫张大海。一个高壮,不爱说话的叫阿力。还有一个瘦得像猴子,喜欢蹲着的。”
夏可可点了点头:“我们这边得到的信息也一样。”
两边的信息能够完全对上,基本可以排除老朱或者烟酒店老板在长相描述上撒谎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夏可可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尤其是老朱最后那个没有言语的笑容,总让她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还藏着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在她和牧广跟老朱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又往前走了二十分钟。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先别想了。”
亚当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先找吧,边找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