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公寓里对着电脑赶一份小组作业,江爸爸的电话就来了。
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木家的二公子木宸刚从海外学成归来,人品家世都是上佳,正好今天下午有空,在一家环境不错的画廊咖啡厅小坐,
让她“务必过去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爸,我最近课业挺忙的,而且……”
江明远却淡淡一句:“汐汐,只是年轻人见个面喝杯咖啡,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木家与我们家是世交,不要失了礼数。”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且不懂事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江爸对她和江祁之间那种微妙的回应和试探。
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将她拉回正轨。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换衣服化妆。
她不能直接反抗,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更何况……她瞥了一眼手机,江祁今天似乎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应该无暇他顾。
或许,这是个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木宸会是个……如此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他迟到了几分钟,连声道歉,态度诚恳却不显卑微。
笑容阳光,谈吐风趣,很会引导话题,从画廊正在展出的作品,聊到大学生活,再聊到最近的财经新闻,绝不会让气氛冷场。
显然他也知道这次见面的性质。
没有让人不适的打量或试探,更像是一个健谈的朋友。
“……所以我觉得,投资不仅仅是看数据,有时候更是一种直觉和信念。”
木宸微笑着总结他刚才的一个观点,然后很自然地把话题抛给江汐,
“江小姐是学经济的吧?不知道你对最近新能源板块的波动怎么看?”
江汐打起精神,敷衍地说了几句课本上的理论。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心里装着事,和这样的人聊天其实并不难受。
他尊重她,有见识,且分寸感极佳。
“看来江小姐是个务实派。”
木宸笑着点头,没有深究,转而称赞道,
“这家的海盐芝士蛋糕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好啊,谢谢。”
江汐从善如流。
她需要一点甜食来安抚自己纷乱的情绪。
蛋糕很快送上来。
木宸甚至体贴地让服务生给了她一个小勺子。
就在江汐拿起小勺子,刚舀起一点点时,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江汐的手猛地一抖,勺子磕在碟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霍然抬头,看见江祁就站在他们桌旁。
他今天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江汐脸上,然后缓缓扫过她对面的木宸,最后定格在那块精致的海盐芝士蛋糕上,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木宸显然也认出了这位商界赫赫有名的江氏副总裁,短暂的错愕后立刻起身,礼貌地伸出手:
“江总?您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我是木宸。”
江祁这才将视线移回木宸脸上,与他轻轻一握,旋即松开,语气平淡无波:
“木二公子。回国了?”
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维持了基本的商务礼仪,让人无可指摘。
“是,刚回来不久。”
木宸笑容不变,“江总也来看画?”
“路过。”
江祁言简意赅,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江汐身上,“汐汐,爸刚才打电话找我,说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看看。你手机没电了?”
江汐心里一紧。
江爸找他?
怎么可能?这分明是借口!
可她不能拆穿,只能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嗯,电量满格,信号满格。
“可能……这里信号不太好。”她干巴巴地解释,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是吗?”
江祁不置可否,他极其自然地在江汐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他的加入瞬间让这张小桌变的拥挤,气氛也跟着变了味。
服务生很有眼力见地立刻上前。
江祁只要了一杯冰水,然后看向木宸,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
“木二公子不介意我坐一会儿吧?正好有些关于城西的事情,想听听木家有没有兴趣。”
木宸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城西的工程是近期的大热门,江祁用这个做借口,他无法拒绝,甚至还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当然不介意,江总请便。能听到江总的一手消息,是我的荣幸。”
于是,场面开始策马狂奔:
一场暧昧的相亲下午茶,硬生生成了商务洽谈会。
江汐如坐针毡。
她小口小口吃地着那块蛋糕,味同嚼蜡,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在橱窗里的娃娃。
江祁几乎不再看她,专注地和木宸谈话。
但偶尔会做一些小动作,
比如,向前微微倾身,手臂随意地搭在了江汐身后的沙发背上,形成了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半包围圈。
比如,很自然地将江汐面前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往旁边推了推,放在了她手边更容易拿到的位置。
再比如,他看到江汐嘴角沾了一点点芝士奶油,几乎是下意识地,抽了一张纸巾,伸手过去。
江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躲。
他的动作顿在半空,眼神微暗,随即极其自然地将纸巾塞进了她手里,语气平平,带着一丝责备:
“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像小孩子。”
然后转向木宸,略带歉意地解释,“让她小时候甜食吃多了,有点蛀牙,家里管得严,很少让她吃这些。”
木宸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他再迟钝也看得出,江祁这些举动早已超出了普通兄长的范畴。
那是一种主权宣示。
“江总和江小姐兄妹感情真好。”木宸勉强笑着回应,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场相亲,注定无疾而终。
他犯不着,也没必要去蹚江家这摊明显不清的水。
江汐捏着那张纸巾,指尖冰凉。
她感觉到的不是被呵护,而是一种屈辱,又觉得可笑。
他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做着最越界的事情。
“我吃好了。”
江汐放下勺子,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下午还有一节选修课,我得先回学校准备了。”
她拿起包,站起身,对着木宸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木先生,抱歉,我先失陪了。今天聊得很愉快。”
木宸立刻起身,仿佛也得到了解脱::“没关系,江小姐学业重要。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谢谢。”江汐飞快地拒绝,她一秒也不想多待。
然而,她刚转身,手腕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
江祁也站了起来,他看着木宸,语气依旧从容:
“不麻烦木公子了,我正好要回公司,顺路送她。”
力道像铁钳一样,不容挣脱,指尖甚至在她腕骨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带着警告的意味。
江汐浑身一颤,用力想抽回手,却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