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在一座极其高雅宏大的礼堂内举行。
高耸的穹顶绘着精美的宗教壁画,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将阳光过滤成斑斓而肃穆的光束,照射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古老书卷、昂贵香氛的特殊气息。
只不过,与这宏大规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礼堂里的学生数量并不多。
一到六个年级的所有学生加起来,目测也不过三百人左右,稀稀落落地坐在宽敞的座位上,更衬得礼堂空旷而寂静。
时楚楚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亦步亦趋地跟在伽洛和幼崽身后,同时听着脑海里系统的详细介绍。
【圣殿附属贵族初等学院,帝国顶级权贵子弟摇篮。此处就读的幼崽,其家族皆掌握帝国核心权柄。他们未来将直升对应的中学、大学,形成稳固的精英圈子。】
【目前霜溟与伽洛的幼崽均在此就读,预计未来龙渊的幼崽达到年龄后也会送入此处。】
【宿主,在这里务必谨言慎行,最大限度避免引起任何关注。】
时楚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作为一只崇尚自由随性的魅魔,这种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条条框框繁多、古板压抑的地方,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本能地排斥。
很快,她跟着伽洛父子找到了他们的座位——位于三年级区域的第一排,正中央,视野极佳,也……极度显眼。
每个学生旁边配备了三个成人席位,显然是留给父母和抚幼师的。
不过放眼望去,确实如系统所说,许多孩子身边都空着一个位置,在这个生育力低下、多依靠机器子宫培育后代的时代,没有母亲陪同才是常态,这倒让她不那么突兀了。
她刚稍稍放松一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隔壁区域的一年级席位——
同样是第一排,那个安静坐着、气质清冷的小男孩,以及他身边那个穿着繁复祭司袍、面容淡漠俊美的男人,瞬间让她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是霜溟和霜辞!
距离太近了,近到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霜溟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她整个人立刻绷紧了起来,迅速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完全不敢再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生怕引起注意。
典礼很快开始。
一系列流程冗长而刻板:校长致辞、校领导讲话、圣殿赞美诗吟唱、向诸神祷告……时楚楚全程心不在焉,如坐针毡,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如何扮演一个合格的背景板上。
直到典礼接近尾声,到了新生代表发言的环节。
听到主持人报出霜辞的名字,她有些意外,忍不住悄悄抬起了头。
果然,看到小家伙一脸严肃地走上台,站到了演讲台后。
他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几分霜溟沉稳冷峻的气度,毫不怯场。
然而,几乎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台上正在调整话筒高度的少年,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台下,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时楚楚的心脏一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好在,那目光只是一掠而过,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很快便专注于自己的演讲稿上。
时楚楚暗暗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可她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带着浓浓不屑和阴阳怪气的冷哼。
“哼,无聊。”
伽漓抱着手臂,小脸撇向一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小圈人听见。
“一个新生代表发言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刻意顿了顿,扬起小下巴,用一种幼稚又傲娇的语气补充道,“……我当年也是新生代表。”
这突兀的、带着明显针对性的话语,在安静肃穆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刺耳。旁边两个相邻家庭的大人立刻隐晦地投来了目光。
就连隔了一个座位之外的霜溟,也微微侧过头,淡漠的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在那傲娇的小崽子和低着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女主身上停留了一瞬。
伽洛见状,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过头,不轻不重地低声轻斥了一句:“安静些,不准无礼。”
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责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周围那些浸淫政坛多年的家长们立刻心领神会,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绝不是小孩子无心的一句抱怨,看来议会与大祭司之间的矛盾,已经连表面和平都难以维持,甚至隐隐蔓延到了下一代。
只有时楚楚,在霜溟那淡漠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过时,只觉得坐立难安,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生怕自己脸上这张薄薄的面具会被看穿。
她只能将头垂得更低,祈祷这令人窒息的开场环节尽快结束。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不安,又或许是出于别的考量,伽洛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向时楚楚这边倾斜了几分,恰好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和背部,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旁边投来的视线。
时楚楚身形纤细,被他这样有意一挡,几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去。
霜溟的目光在伽洛的侧影上停留了两秒,看不出什么情绪,随后便平淡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一场有惊无险的开学典礼,终于在所有人心思各异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时楚楚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家长们开始陆续起身离开。伽洛起身前,只淡淡扫了时楚楚一眼,留下一个安分点的眼神,便随着人流离去。
礼堂里很快只剩下各班的抚幼师和学生们,在老师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起身,按照班级顺序,依次离开礼堂,前往各自的教学楼。
而就在这行进的过程中,一种无声的阵营划分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
一部分学生隐隐聚集在以霜辞为首的小队伍周围,另一部分则明显更靠近以伽漓为首的圈子。
两个小团体之间泾渭分明,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冲突,但那无形的隔阂和微妙的对抗感,却清晰地弥漫在空气中。
时楚楚默默跟在自家小刺猬身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轻叹。
这就是权贵世界的孩子吗……连最基础的校园生活,都无法摆脱父辈阵营的烙印,将政治嗅觉和站队本能刻入了骨子里。
看着自己的两个幼崽,在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然形同陌路,甚至隐隐对立,她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酸涩和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