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在火焰和高温的炙烤下,祷堂内壁某处,一枚镶嵌在墙壁里的不起眼透明水晶,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热力冲击,“咔嚓”一声,悄然碎裂开来。
与之一起碎裂消失的,还有那道一直默默运转、隔绝着内外部分能量波动的法阵屏障。
与此同时,被囚禁在祷堂下方净室里的时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她先是隐约听到头顶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和跑动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通风口的缝隙里,竟然有灰黑色的浓烟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刺鼻的浓烟很快在不大的净室里蔓延开来,她被呛得止不住咳嗽,眼眶都熏得泛红。
时楚楚打了个寒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着火了?上面着火了?!”
她下意识地想找东西堵住通风口,或者大声呼救。
可她的脚踝被那根冰冷的特制锁链牢牢拴在沉重的石床脚上,活动的范围极其有限,去浴室已经是极限,通风口根本摸都摸不到。
她拼尽全力伸长手臂,距离通风口也还有一大段距离,根本无法靠近。
烟雾越来越浓,她感到呼吸开始困难,头晕目眩。
在软倒在床边之前,她努力爬进浴室,找了条浴巾打湿,捂住口鼻,缩在浸满水的浴缸中,瑟瑟发抖。
地面上,龙渊计算着时间,去而复返。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凝重,沉声道:“这种火用普通灭火器扑不灭,去准备军用的。”
紧接着,他挽起袖子,加入救火的人群,指挥若定,三两下将惊慌失措的佣人们各自安排好了任务。
现场一片混乱,浓烟、火光、奔走呼喊的人影交织在一起,再没人有心力去关注那位“恰好”在场、并且“热心”帮忙的元帅。
也更没人再去严格执行那道“不准任何人靠近祷堂”的命令。
龙渊一边指挥救火,一边迅速而仔细地扫过火光映照下的祷堂内部结构。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高效。
军旅生涯和无数次战场侦察磨砺出的洞察力,让他立刻锁定了一处看似平常的祷告台。
那台子下方的石板边缘的磨损痕迹似乎有些异常,与周围地板的接缝也显得过于整齐且干净,仿佛经常被移动。
经验和某种直觉告诉他,这祷台下方,或许有暗室。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扑救侧后方的大火上时,龙渊悄然潜至那祷告台边。
他蹲下身,手指迅速而仔细地在石台底部和周围地板上摸索着。
果然,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触到了一个冰冷的、微微凸起、形状奇特的金属机括。
找到了!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混合着即将揭晓答案的激动、对时楚楚安危的担忧。
他不再犹豫,手指用力,就要按下那个机括。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机括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猛地从旁边伸来,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霜溟去而复返,发丝微乱,气息因为疾速赶回而略显急促。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怒与冰冷的警告。
他紧紧盯着龙渊——
“元帅,你想做什么?”
手腕被死死攥住,皮肤上传来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龙渊动作一顿,却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惊慌。他缓缓抬起眼,对上霜溟那双仿佛凝着寒冰的眸子。
两个男人,一个半蹲着,手指还按在冰冷的机括上,一个站着,俯身死死钳制着对方,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焦糊味,以及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放手。”
龙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该放手的是你,元帅。”
霜溟的声音冷得彻骨,每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这不是你该碰的地方。”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名心腹捂着口鼻,顶着浓烟匆匆跑来,急声大喊。
“国师大人!火势暂时控制住了,但这火起得蹊跷,像是被人加了料,这浓烟也格外呛人剧烈,恐怕……”
“浓烟”二字像是一盆冰水,对着霜溟兜头浇下。
他脸色倏地一变。
下方暗室的通风口直接连接着祷堂内部,这么剧烈的浓烟,必然会倒灌进去!
时楚楚被锁在那里,根本无处可逃!
紧接着,心腹那句“起得蹊跷”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猛地扭头,看向被他死死攥着手腕的龙渊,对方眼中那沉静如水的笃定和毫不掩饰的锋芒,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
是他。
这场火根本就是他为了逼出暗室、或者干脆就是为了……
一向冷静自持、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的霜溟,此刻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恐慌猛地窜上头顶,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再也顾不得是否暴露,顾不得之后要如何解释、如何与龙渊彻底决裂,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时楚楚不能有事!
盛怒之下,霜溟猛地甩开龙渊的手,在龙渊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而微微失衡的瞬间,他抢先一步,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下了那个隐蔽的机括!
“你!”龙渊眸光一沉,惊怒交加。
“咔哒……”一声沉闷的机簧响动传来,沉重的祷告台缓缓无声地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下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下的狭窄阶梯。
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烟尘的沉闷空气从中涌出。
霜溟看也没看龙渊一眼,毫不犹豫地俯身冲了下去,步伐急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再无往日的冷静自持。
龙渊看着那露出的通道,瞳孔骤然收缩。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证实霜溟真的敢将人藏在如此核心、如此神圣的私宅祷堂之下……一种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怒火还是瞬间席卷了他。
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质问,霜溟异常的反应和那涌出的烟味让他心头也莫名一紧,他立刻紧随其后,快步踏入了阶梯。
阶梯陡峭而昏暗,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才有一盏光线微弱的长明灯。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响,急促而沉重。
越往下,那股烟味似乎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一种冰冷的潮湿感。
很快,他们来到了通道尽头,一扇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合金小门挡住了去路。
门上没有任何传统的锁孔,只有一个泛着幽幽光泽的虹膜识别器和指纹感应区。
霜溟一步跨到门前,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将眼睛对准识别器,同时将手指按了上去。冰冷的蓝光扫过他的虹膜和指尖。
跟在后面的龙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
虹膜加指纹双重验证……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防备森严。如果刚才真是他独自下来,恐怕连这扇门都打不开!
“嘀——”一声轻响,验证通过。门内传来细微的解锁声,合金门轻轻弹开了一条缝隙。
霜溟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板上,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打开这扇门,就意味着他长久以来的隐瞒彻底暴露在龙渊面前,他们之间那原本坚固牢靠的政\/治关系很可能彻底粉碎。
霜溟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愈发晦暗,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不再犹豫,用力推开了门。
龙渊也立刻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投向门内,准备直面那个他寻找了许久、也被欺骗了许久的人。
然而,门彻底打开后,里面的情形却让两个心急如焚、怒火中烧的男人同时愣住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