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总,我不太欣赏打断我们独处的人。”
顿了顿,他又轻笑两声。
“给你三十秒,说完挂了。”
电话那头的娄霆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语气震得愣了几秒。
他万万没想到,娄琦云身边竟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男人。
而且口气如此强硬,毫不留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干笑两声。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她离家太久,她妈挺想她的,让我问问啥时候回来。”
娄琦云静静地听着,眼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笑。
她听得清楚,也明白这话背后的意味。
程云英?
那个名义上的母亲?
她们之间哪有什么母女情分可言?
想她?
这话也就骗一下外人罢了。
娄琦云心底嗤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娄霆文似乎也清楚,这通电话已经落到了陆翎川手里。
自己再说给娄琦云听的话,根本传不到她耳中。
于是,他故意提高音量。
“派你去基金会那边看看,主要是想让你处理一下你哥那套方案留下的烂摊子。”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
“这个事,你能搞定吗?”
再不赶紧回来,娄奕栩的策划书变成啥样,可就由不得你了。
话音落下时透着赤裸裸的恐吓。
娄琦云拳头握得死紧,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如蛇。
胸口翻腾着怒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她狠狠吸了口气。
空气灌入肺腑,带来短暂的清明。
然后,她对着听筒说道。
“娄霆文,那么稀罕我哥的方案,改天我烧一套完整的给你当祭品。”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滞,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
可三十秒已到,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陆翎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多留一阵也没关系,有我在,他不敢太过分。”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蕴藏着十足的底气和自信。
仿佛只要有他站在身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
娄琦云闭了闭眼。
睫毛微微颤动,像在压抑内心汹涌的情绪。
片刻后,她睁开眼,目光恢复冷静。
“不用了。”
如果能顺利寻回线索,揭开真相,自然是上策。
找不到的话,也该考虑回去了。
继续耗在这里并无意义。
时间拖得越久,风险越大。
她必须为接下来的每一步做好打算。
不能任由他人牵着鼻子走。
正说着,路口传来了一群孩子嬉闹的声音。
娄琦云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
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稍稍缓了点。
突然……
空气中弥漫的安宁骤然被打破。
陆翎川眼神一冷,视线精准锁定某个方向。
就在他们后方斜角不到五米的地方,一个衣衫破烂的女人正慢吞吞地走着。
她身影歪斜,头发乱成一团,上面还围着几只苍蝇。
手里捧着个只剩半边的旧瓷碗,走路一停一顿。
不时拉扯一下裤子。
那裤子明显是男款,太大。
裤脚堆在脚踝上,翻了两圈都盖不住。
布料粗糙陈旧,颜色早已褪成灰黄。
一扯开,就露出腿上几个没处理好的疮口。
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刺鼻的臭味。
阳光照着,还能看到白乎乎的蛆虫在腐肉里钻来钻去。
“这人怎么了?”
娄琦云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心底升起一丝怜悯。
却又夹杂着一丝违和感。
这条街并不偏僻,为何没人上前帮忙?
陆翎川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
“从你开始接电话的时候,她就在后面。这么短一段路,她走了快十分钟。你觉得正常吗?”
经验告诉他,真正的流浪者不会刻意贴近陌生人。
而眼前这个女人的行为,更像是在伪装中等待时机。
他怀疑,这女人一直在偷偷听他们讲话。
娄琦云眉头轻轻一皱,视线重新落在那个破败的身影上。
先前的一丝同情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与审视。
可那女人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灼热的目光。
她的脑袋低垂得很深,几乎贴到胸口。
灰白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两侧,混杂着油污与尘土。
走过的地面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还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刚才还在路边嬉笑玩耍的孩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大人们几乎是冲了出来,一把将孩子抱起,快步退向屋内。
十几秒之间,原本还算喧闹的路口,瞬间变得死寂。
此刻,这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站着。
这场景,像是早就经历过太多次。
村民们的反应太过熟练,甚至连眼神都不愿多留一瞬。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霉运。
女人也不吭声。
她径直走到桥底下的阴影角落,蜷缩着坐了下来。
然后,她伸出脏污变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只肿胀溃烂的脚。
她毫不犹豫地用指甲抠进疮口深处,用力一挖。
“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求求你们,行行好,给口饭钱吧!”
她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近乎绝望的哀求。
一边喊着,一边继续动手翻弄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路过的行人纷纷皱眉。
有人急忙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加快脚步绕道而行。
一辆电动车从旁边驶过,骑车的人嫌恶地瞥了一眼,直接把车头扭向另一侧。
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哪怕是站在五米之外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更别说施舍钱财了。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同情早已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娄琦云看着这幕,心头堵得慌。
她目光落在那女人颤抖的手和满地爬行的蛆虫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她强忍着,轻声开口道。
“她……看起来不像有问题。”
陆翎川眉头微蹙。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不再停留,继续往村里走去。
身后寂静无声,并未见那女人起身跟随。
只有那股腥臭的味道,随风缓缓飘散。
几位坐在屋檐下的大妈互相使了个眼色,终于敢再次搬出小凳子,颤巍巍地坐回太阳底下。
她们手里拿着针线,低头补着衣服,时不时瞄一眼陌生人。
娄琦云缓步走过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请问,这里有个叫徐丽的人吗?”
“徐丽?”
一位穿着蓝布衫的大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