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没清醒的王卓君一下就被这句话当头一棒般打醒了。
她猛地坐起身，眼睛一转就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浸墨，开始糊纸了吧？”
“殿下您知道？”柳贤人诧异。
王卓君皱起眉头，她还特意挑了不太容易浸油墨的木料，没想到这么快就不中用了。
她声音含糊道：“这个我预想到，因为一开始我就想做的是合金活字，木活字寿命短，是耗材。但我还以为能多用一阵子，哪成想，不过几个月，就不中用了。”
说着，她起身示意孔檀帮忙更衣，一边更衣，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开始糊纸的字应当不多吧。”
“确实如殿下所言，多是一些常用字。比如曰，还有子，等论语里的常用字。”柳贤人一边说着，一边还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并从里面掏出来了两三个字模。
王卓君伸手接过扫了两眼，这个木活字中间已经有些地方被墨屑填满了。
油墨黏在活字模上时间久了，字体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都会被油墨填充，所以隔一阵子还需要清洗，这是印刷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但现在明显这个活字的保养做得不到位。
王卓君抬手将这两个字模还给柳贤人后，便坐在凳子上，让孔檀给自己扎小辫。
“这活字字模需要定期清洗，可有派人清洗吗？”王卓君当时只是把活字制作和造纸方法给了柳贤人。
但具体实施上，她也没有太过关心，因为王莽指派的下人都很聪明，所以她也基本觉得只要指派下去，下面的人就能把事情办的很好。
柳贤人愣了一下，然后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殿下，是奴婢失职，请治奴婢得罪。”
王卓君摸着刚扎好的包子头，抿了抿唇：“刚刚看到字模，我就猜到了。”
“不过也不怪你，材质是木的，都知道木头不能沾水，故而也没想到这活字需要清洗一事。”
王卓君垂眸看向柳贤人：“不过，既然是你的失误，还是要罚的，就罚你三个月的俸禄。”
柳贤人：“奴婢明白，谢殿下教诲。”
想了想印刷坊的事儿，王卓君继续问：“中央书局的那些人最近干的怎么样？可有闹事儿？”
柳贤人垂眸：“一切如常，只是之前殿下特别叮嘱过的刘文叔编辑的效率似乎并不是很高，但他却经常往工坊这边来。”
王卓君听了眉心一跳，这人不会盯上自己的技术了吧？
“不过，殿下放心，工坊的核心部分是任何外人都不得进入的，书局的编辑也不例外。”
王卓君站起身，拉起还在地上跪着的柳贤人：“请起，工坊和书局的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
“当务之急还是字模的事情，我会在这里研究合金字模。你回去之后，把这些已经不能用的字模重新找匠人雕刻，还能用的字母重新清洗一下，记得让匠人们养成定期清洗的习惯。”
“另外，清洗时，用细毛刷蘸少量煤油，轻轻刷洗字模上的积墨。记住，动作要轻，刷完后必须用干布彻底擦干，放在阴凉处风干，绝不可暴晒或烘烤。”
跟合金字模不同，木活字明显娇贵很多。
“融合合金时，正好可以试试新的煤炭。”王卓君说着，看向孔檀：“材料你来准备，我记得有个小的高炉，是给学子们实验用的，上完课，我就要用。”
“唯。”孔檀应道。
午后。
王卓君一边盯着匠人帮自己融合铅锡合金，一边在旁边记录着不同金属含量的相关配比，一边记着一边观察炉火的火焰情况。
只可惜没有温度计，也无法记录相关的具体温度。
但是这堆煤炭是昨天巨子试验炼焦出来的残次品，煤炭的异味很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黑烟，为此王卓君还把自己新做的口罩送给了这里的匠人。
这些口罩还是前几天让孔檀给自己做的，毕竟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被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熏的喘不上气。常备一个口罩在这里是有备无患，省得还遇到跟之前相同的情况。
口罩的夹层里是艾草灰，有一定隔绝气味的效果。
几个匠人戴上口罩后直夸王卓君聪明。
王卓君记录完数据后，就看到匠人熟练地将合金液体倒进之前制作好的模具中。
铅锡合金的熔点远远低于铁，因此整个过程耗时不长。
过了半晌后，已经根据王卓君要求的不同配比，进行了多种尝试。
整个操作过程甚至也用不上王卓君的提醒，跟这里的匠人沟通过后，王卓君才知道汉朝时候已经有很多铅锡合金的产物。
她之前完全可以舍弃木活字，直接从铅字开始制作的。
也怪她之前没有合适的条件，制作合金需要高炉，无论是未央宫，还是上林苑，都是木结构的建筑群，那里都不适合堆积大量燃料。
一番尝试后，王卓君得到了好几组不同配比的合金活字，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铅锡合金，为了降低成本，王卓君也尝试了使用其他金属。
拿着不同的活字，王卓君现场摊开一张宣纸，在活字上刷上油墨，如盖章一般将这些活字印在宣纸之上。
对比了几种不同的合金后，王卓君还是觉得铅锡锑合金最为合理配比大约是铅75%、锡5%、锑20%，记录好这个数据以后，王卓君便带着这个合金配比制作的活字准备回未央宫。
毕竟她在宫中还有正经工作，而她这个上司不在，下属恐怕要经常摸鱼。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白赚一分钱，王·扒皮·卓君准备回去给编辑们搞个绩效考核，等以后她不在书局的时候，这些下属们也能好好干活。
正计算着何时回去的王卓君，没想到第二日的凌晨，天刚破晓。
睡梦中的王卓君就被一道急促的声音吵醒了。
“殿下！殿下您醒醒。”
王卓君皱紧眉头，睁开眼，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有些没好气地轻嗤了一声：“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