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郡的梅雨刚过,青石板路还润着水光,姜瑜牵着胡漂亮的缰绳,站在太守府朱红大门前。灵狐雪白的毛发沾了些晨露,鼻尖时不时嗅向府内,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这府邸的气场浑浊,隐有怨煞缠绕。
“麻烦通禀一声,汴京姜瑜,应太守之邀来查探河道异状。”姜瑜将玄门供奉令牌递给出门迎客的管家,令牌上的符文在阴雨天里依旧泛着淡淡金光。
管家接过令牌,却只是敷衍地扫了一眼,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姜小姐稍等,小人这就去通报。”转身踏入府内时,那笑容却瞬间敛去,脚步也拖沓了许多。
胡漂亮忽然对着府门低吼一声,爪子在地上刨了刨,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妥。姜瑜指尖划过灵狐的头顶,低声安抚:“别急,好戏在后头。”她早已瞥见门后廊下站着的丫鬟,正对着内院方向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瞟,带着几分轻视。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管家才慢悠悠地回来,语气里带着歉意:“姜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家夫人说,太守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便见客。您若是来驱祟的,还是请回吧——我郡里已有岭南来的赵大师坐镇,何须劳烦汴京来的娇客?”
“娇客?”姜瑜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门后偷听的丫鬟听得清清楚楚,“管家这话差了。驱祟看的是本事,可不是出身地域,更不是‘娇客’与否的虚名。贵府夫人既信得过岭南大师,为何河道的怨煞半月不消,反而愈发浓重,连岸边的草木都枯死了大半?”
话音刚落,内院忽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一个身着绫罗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来。她约莫四十许年纪,妆容精致,眼神却透着几分刻薄,正是太守夫人苏氏。
“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在太守府门前妄议?”苏氏上下打量着姜瑜,见她虽衣着素雅,却难掩气质清贵,眼底的轻视更甚,“我当是谁,原来是汴京来的‘玄门供奉’。不过是仗着命格好,得了个虚职罢了,真要论驱祟本事,还不如我请的赵大师一根手指头。”
“夫人倒是说说,赵大师有什么本事?”姜瑜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是能让枯死的草木复生,还是能让发黑的河水变清?若他真有这般能耐,潇湘郡的百姓何至于半夜被鬼哭惊醒,连井水都不敢喝?”
苏氏被问得语塞,随即恼羞成怒:“放肆!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教训我?管家,把人给我赶出去!别脏了太守府的门!”
廊下的仆役立刻上前,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胡漂亮猛地窜到姜瑜身前,浑身毛发炸起,对着仆役龇牙低吼,眼底的凶光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夫人这是要动粗?”姜瑜面色一冷,正要取出桃木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褚玄胤身着玄色锦袍,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走来,伞沿恰好遮在姜瑜头顶,隔绝了零星飘落的雨丝。
“谁敢动她?”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他走到姜瑜身边,目光扫过苏氏与仆役,周身紫气微散,竟让周遭的寒意都重了几分。褚玄胤抬手,将姜瑜被雨水打湿的鬓发别到耳后,又轻轻拂去她裙角沾染的泥点,动作自然而亲昵。
“褚、褚侯?”苏氏看清来人,脸色瞬间惨白——镇北侯褚玄胤的威名,她在汴京时便有所耳闻,传闻他手握兵权,连圣上都要让他三分。
褚玄胤没理会她,只将一枚鎏金令牌递到管家面前,令牌上“镇北侯府”四个大字熠熠生辉:“太守请我夫人来查案,夫人却闭门拒客,还纵容仆役动手。这潇湘郡的太守府,倒是比汴京的皇宫还要气派。”
管家吓得双腿一软,连忙跪地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褚侯恕罪!”苏氏也强撑着镇定,勉强挤出笑容:“褚侯说笑了,是妾身不知是姜小姐,方才多有得罪……快,快请姜小姐和褚侯入府!”
姜瑜看着苏氏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夫人不必客气,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您——河道的怨煞若再拖延,不出三日,便会蔓延至太守府。到时候别说赵大师,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您。”
她转身看向褚玄胤,眼底带着笑意:“褚侯,我们走。既然太守府不欢迎,咱们便去驿馆住,顺便问问百姓,这赵大师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
褚玄胤颔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与她并肩离去。油纸伞下的两人身影相偎,雨水打在伞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却丝毫浇不灭姜瑜眼底的锋芒。
苏氏站在府门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廊下的丫鬟凑上前,小声道:“夫人,赵大师明日就到了,咱们何必怕这姜瑜?”
苏氏眼神阴狠:“怕?我只是不想在赵大师来之前节外生枝。你去告诉驿馆的人,给我好好‘招待’姜瑜,别让她太舒坦了。另外,让人盯着她的动静,等赵大师来了,定要让她颜面扫地!”
丫鬟领命而去,苏氏望着姜瑜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她倒要看看,这汴京来的真千金,能在潇湘郡掀起什么风浪。
而此时的驿馆内,胡漂亮正趴在窗边,对着太守府的方向低吼。姜瑜抚摸着灵狐的毛发,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苏氏,赵鹤……看来这潇湘郡的驱祟之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褚玄胤将一杯温热的姜茶递到她手中:“别怕,有我在。不管是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姜瑜捧着热茶,看着褚玄胤坚毅的侧脸,心里一片安定。她知道,这场潇湘郡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