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官员定居都会买房契,招些奴仆杂役,置办物品,因此陶正岳的居所并不难打听。
“提点刑狱司大人的住宅啊……就在这条街东边倒数第二间。”
姜灼拉了路边一个做工的大娘就问到路了。
“谢谢大娘!”姜灼甜甜地道谢。
正要离开之际,不远处却又走来了一个妇人,听到几人对话,打岔道。
“啧!这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一个官?莫不是要补了哪位大人的缺?”
“还能来干嘛?你没听知州大人说吗?上头要来剿匪呢。”
两位女子似是原本就相熟,顺势就聊开了。
“可是,我们这衢州城里城外的也没有贼匪出没啊?”
“管你有没有呢?上头官老爷说我们这边有,就是有!”
指路的大娘压低了声音,生怕惹上事,给了姜灼等人一人噤声的动作,离开了。
“没有劫匪?”
姜灼闻言也吃了一惊,不由得望向身旁的苏砚清。
那父亲是被什么人害的呢?
“地方州郡欺上瞒下,贪污受贿之事时常有,”苏砚清也紧锁了眉头,淡淡开了口,“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苏某平生也是第一次听闻。”
不管如何,先去见陶正岳要紧。
姜灼并没有直接给陶府递名帖,只取了当初船上包扎脖颈伤口处的一根棉绸布条,递给陶府小厮,声称自己是陶正岳的远方侄女,幸听闻陶大人在此任职,所以特来投靠。
小厮没有直接通报陶正岳,而是先知会了管家秦伯。
陶府的管家秦伯是与陶正岳船上一路随行的老奴,看到拜访之人是姜灼时也吓了一跳。
姜灼连忙眨眨眼睛。
秦伯很快会意,前去通报。
不出姜灼所料,陶正岳果然见了自己。
但出姜灼意料的是,区区十日不到,陶正岳看起来就沧桑了很多,出来见客,就连须发都是凌乱的。
“小桃!小桃!你终于来见阿伯啦!”
相比船上初见时的端正内敛,陶正岳宛若疯魔,当着一众奴仆,就冲着姜灼就叫小桃。
“陶伯父……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小桃如今只能投靠你了。”
眼见正厅还有五六个小厮随行看着,不知陶正岳是真疯还是装疯的姜灼硬着头皮,艰涩接话道。
“不、不不……”陶正岳有些慌乱地指着角落颤抖道,“小桃你不该来这里,这里有鬼,鬼新郎会把你抓走的。”
姜灼顺着陶正岳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角落。
“陶伯父你怎么了?”姜灼有些担心地扶起陶正岳,继续追问道,“哪里有什么鬼新郎啊?”
“……鬼新郎在这里,在那里,哪里都在……他最喜欢你这样的未婚女子,他会掳走你,杀了你,让你和他成亲。”陶正岳四处乱指,最后竟然原地蹲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又轻声呢喃着,“他要来了他要来了,小桃你快走啊,你应该回司乐司,不该在这里,快跑,求你……”
小桃,陶正岳,司乐司……
姜灼想起了尚仪局见过那个从六品司乐陶桃娇俏的身影,于是也跟着蹲下,轻声在陶正岳耳畔询问:
“陶大人,是有人用您女儿陶桃威胁您吗?”
“是,是,是!”陶正岳突然站起,用手指指着姜灼,怒气冲冲,“你明明都知道,果然你才是鬼新郎派来的人!”
陶正岳声如洪钟,纵使早有心理预期,突然的愤慨也吓了姜灼一跳。
“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是来索老夫的命吗?小桃呢?你把小桃弄哪里去了啊?你是不是去找小桃啦?”
趁众人不注意,陶正岳猛的靠近,双手扣紧了姜灼的肩膀,使劲摇晃姜灼质问道。
苏砚清连忙挡在二人中间,试图护住姜灼。
见情形不对,众小厮也跟着上前试图将二人分开。
一时之间,场面很是混乱。
等再平静下来时,陶正岳已然昏迷过去了。
“桃、陶小姐,您今日也看到了,老爷他状况确实不大对,恐怕……”秦伯有些为难,又犹豫着补充道,“提刑司府中如今空房也多,老爷既然清醒时认得您,您要不在此住下,等老爷病好些,再做打算。”
“不……”姜灼两眼通红,泫然若泣道,“我本就是旁枝妾室所生,大伯父原本在家时也不怎么待见我,如今这一出,料想是不愿留我在府,才故意演出来给我看的。”
“那您……”秦伯也很是犹豫,暗示道,“孤身一人在外实在危险。”
“说起来……”姜灼一边掩泪,一边询问,“方才大伯说的鬼新郎是什么东西?莫非世界上真的有鬼?”
“是当地的一桩传闻,”秦伯叹了口气,“据说这里每逢朔月,就要出一名美貌女子献给鬼新郎,无论是活是死,都行,不过这个鬼新郎已有一年没出现过了,小姐无须担心。”
姜灼点点头,诚恳道,“没有鬼神就好,我现今也大了,自是处处会为自己考量,秦伯替我照顾好大伯就好,无须忧心我。”
闹了这么一出,姜灼只想赶紧拉着苏砚清离开陶府。
“没想到阿灼妹妹演技这么好。”
苏砚清依旧风轻云淡地打趣道。
姜灼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一进入衢州城,遇到的诸多事宜都让姜灼感觉到心乱得不行,但偏偏身边这个男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我留在这里,总感觉心里不大踏实,或许我们还是应该尽早出城。”
苏砚清点点头,表示赞许。
索性铜花小箬等人都在官驿,来不及解释太多,姜灼等人就草草备了些物资,收拾东西出城。
此行路途遥远,但这还是第一次趁着夜色出城门,颇有几分逃难的意思。
为此,也不再忌惮男女大防,苏砚清索性安排自己与姜灼共乘一车。
夜色微凉,车轮滚滚。
“说起来,阿灼你方才跟陶大人说了什么,他才如此激动?”
苏砚清的声音却一如流水般平静。
今夜没有月光,四下都黑得离谱。
看不清苏砚清神色的姜灼忍不住捏紧了袖中的绣帕。
“我方才问陶大人的是,这个鬼新郎是否跟薛魏二人有关?”姜灼紧皱眉头解释道,“既然此地没有劫匪,那我爹要不死于那二人手里,要不就是死于这个传说的鬼新郎手里,但最有可能的是,这几人是一伙的。”
苏砚清正欲开口之际,后方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姜灼掀开帘看去发现一纵火光紧跟自家队伍之后,似是从衢州城门处追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