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箬,别停车!向前走!”
苏砚清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发号施令道。
“是——”
姜灼随行的几名护卫早在上车时就被苏砚清安排殿后,共乘在后一辆马车中,此时只听得夜色中簌簌箭声响起,尾随的一众追兵便纷纷坠马倒地。
“你早知道?”
随着马车速度加快,也一路颠簸起来。
看着眼前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勉强稳住身形姜灼颇有些惊疑不定。
“世间安有神算子?”苏砚清微微挑眉,似乎不明白姜灼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只是想好万全之策而已。”
很快,马车又慢了下来。
“公子!前面是!前面是……”
小箬的声音很是惊慌失措。
苏砚清和姜灼对视一眼,掀帘探去,却发现挡在马车前的正是白日遇到的那支送亲队伍。
姜灼不禁脸色惨白,
如秦伯所说,今日朔月之夜,正是传闻中要向鬼新郎献祭的时间。
“别出来!”
苏砚清冷声喝道,转而搭弓射箭,连发数箭,均射中对面抬轿小厮。
姜灼闻言一愣,正要瑟缩回到马车时,四周景象忽如山拔地裂般摇晃,车厢被整个掀起,四个持刀刺客分立立,从四面向姜灼杀来。
是冲自己来的!
姜灼猛然一惊,俯身趴下,将将躲过。
旋即,刀刃向下,正要向姜灼头面袭来时,姜灼慌神间一个翻身滚下了疾驰的马车。
痛——浑身痛得好像快散架般。
沿途都是些小石砾,直至姜灼滚进草丛,握住一棵小树枝才稳住身形。
只是此时没有时间去查看身上伤势。
苏砚清虽然箭法卓越,但毕竟是一介书生,不善近身作战,只能笨重地用大弓拍打着四周,勉强击退着刺客,与姜灼随行的四名护卫奋起抗击,铜花则被小箬护在怀里。
昏暗之间,也有不少刺客悄无声息地倒下,想是黑鹰的手笔。
趁着暂时无人在意自己,姜灼观察着战况,目光却被另一边落地的花轿吸引。
抬花轿的小厮均已被苏砚清射杀。
夜色昏暗,姜灼低身潜行,摸进了那顶诡异的花轿。
里面果然是个头戴喜帕的新嫁娘。
只是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姜灼大着胆子掀开红盖头。
轿中人年岁与现在的自己差不多,约莫十五六岁,只是脸色青白,看来已经死去多时。
这就是要送给鬼新郎的姑娘吗?
没有太多犹豫,姜灼很快脱下她的衣服,与她互换身份,然后就把穿着自己衣服的尸体推下了山坡。
尸体完全没有主观的制动能力,滚落山坡的声响很大。
听到动静的一众刺客纷纷对视,紧随其后追了下去。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灼不禁汗颜。
正要出去与苏砚清铜花一行汇合时,另一队齐整的马蹄声响起,有人翻身下马,扶起了脱力的苏砚清,感叹道:
“苏公子何至于此?”
“就是啊,万一有个好歹,我们该如何向令尊交代?”
姜灼脸色一白。
说话的二人声音很是耳熟,似乎正是白日在衢州城见过的知州薛怀忠和县丞魏天仁。
“家父所托,苏某自当竭尽全力。”
苏砚清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似乎也是受了重伤。
几人又是寒暄了几句,苏砚清似乎提醒了薛魏二人去确认滚下山坡者的动向,二人才有些不放心地跟着下去。
夜色苍茫,苏砚清正一步步向姜灼所处的花轿走来。
善射艺者,往往对动态事物的捕捉能力很好。
很明显,苏砚清刚才已经看见自己钻进花轿了。
要杀了他吗?
姜灼试图摸出刚才换衣服留下的匕首,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新娘服中摸出了一封书信。
这是刚才那具女尸身上的。
“阿灼。”苏砚清的脚步将近,声音却嘶哑忧伤,“我不会害你的。”
姜灼出了一背的冷汗,但尽力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砚清方才没有在薛魏二人面前捅破自己藏身之处,料想自己对他还有用处。
用自杀作挟持,说不定反而能掌握主动权。
姜灼刀刃倒反,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身着大红嫁衣的小姑娘,双手握着匕首,挟着自己脆弱的脖颈,明明不想死,但依旧咬着嘴唇,很是决绝。
久不见轿中人动静,苏砚清掀帘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父亲和薛怀忠是故友,我少年时曾与二位打过照面,但今日之事,我着实不知情。”
苏砚清有意要阻止,但姜灼却将匕首更近一步,划出淡淡血痕。
“既是相识,为何今日城门口相见时,你们不打招呼?”
久不开口,姜灼才觉自己嗓音几近沙哑。
“也许,是怕将我也无缘无故扯进来吧。”苏砚清扯出一抹苦笑,“州县之事多是地方官主理,我爹久在杭州,我身无功名,怎么可能参与到衢州的事宜中来?”
姜灼没有说话,冷冷看着这个前世的夫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破绽。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诸多误会,”苏砚清依旧温声劝说,“但为今之计,是你平安为先,也只有活着才能再谈以后。”
坡下隐隐传来人影步响。
料想是与自己互换衣着的那具女尸已被发现了端倪。
苏砚清似乎也察觉到了,轻轻蹙起眉头,向姜灼伸出手,再次试图让姜灼下轿。
没有时间再犹豫,姜灼收回匕首,握住了苏砚清的手。
随行的马匹已在刚才的突袭中全部被杀。
各自几人都只能徒步奔逃,只是四人的行迹终究是太明显。
在一条分叉路口,苏砚清作主,两两分队,让小箬带着铜花往东北方,自己带着姜灼走西南方,依次分散追兵。
苍茫夜色,忽有惊鸟飞啼,不知道逃了有多久,但依旧久久不见晨曦出现的征兆。
“……如何?”苏砚清关切询问道,“还撑得住吗?”
撑不住了。
姜灼身上穿的还是繁复的嫁衣,先前滚落马车也还受了伤,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任是哪个身娇体贵的大家小姐,都受不了这种长途奔波。
但姜灼实在没有了回答的力气。
“……前面就是……我们可以……暂时……”
苏砚清还在姜灼身前喋喋不休说着话。
真亏他还有力气。
姜灼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