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的一窒。
王静姝脸上的笑容半分不减,放下筷子,优雅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夫人有心了。冲撞说不上,不过是小孩子家脾胃弱,前些日贪嘴多吃了几块糕,加上偶感风寒,躺了两日便好了,竟劳动您挂心。也是托陛下洪福,太后娘娘慈悯,赏了那么多好东西给她压惊,这孩子是个有后福的。”
她三言两语,把沈舒瑜说成贪嘴风寒才导致的身体不适,又轻描淡写点出皇帝太后的厚赏和关注,直接堵死了对方后续的话头。
那妇人脸上青白交错,讪讪道,“原、原是这般,那就好,那就好。”
周氏在一旁气得暗掐手心。
沈舒瑜感觉到气氛有点奇怪,下意识地往王静姝身边靠了靠,小手悄悄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胖鱼短刀。王静姝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瑜姐儿尝尝这个,味道极好。”
沈舒瑜的注意力果真被美食吸引,乖乖吃了起来。
前院,少年们另坐一席,沈明辉今日也被打扮得精神抖擞。他虽调皮,却也知今日是父亲大日子,努力学着斯文乖巧模样。
偏生有几个与萧烨交好的纨绔子弟,席间挤眉弄眼,低声嬉笑。
一个说,“啧,那就是沈家那个‘小煞星’的哥哥?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另一个接口,“可不是,听说他妹妹在宫里就克人,回来又把公主冲撞了,自家姨娘也病倒了,真是走哪儿克哪儿,挨谁谁倒霉。”
沈明辉起初忍着,听到他们竟敢议论妹妹,还说得如此难听,血气直接涌上头顶。
他霍地站起来,指着那几人恶狠狠地威胁,“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敢说我妹妹一句试试!”
那几个纨绔平日横惯了,岂会怕他?
当即哄笑起来。“怎么,实话还不让说了?难道你妹妹不是煞星?”
“就是,瞧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儿,别是也快被克了吧?”
萧烨在一旁假意劝道,“哎,算了算了,今日沈伯父寿辰,别闹得不愉快。”他口是心非,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沈明辉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
幸好旁边还有几个稳重的世家子,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拉住,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消息传到王静姝耳中,她面色不变,只低声吩咐红果去前头看着点,别让沈明辉吃亏。
她心中却是一沉,这流言蜚语,竟是连孩子都不放过。
寿宴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宾客散尽,太阳下山。
沈舒瑜被苏婉莹带回小院安歇。她今日吃了不少好东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前院哥哥为她起的冲突。
萧珩野听着书见低声禀报寿宴上沈明辉与人争执之事。
“看来,有些人还是没学乖。”他声音清冷,“那四个侍卫,近日可安分?”
书见回话,“安分得很,整日在外院无所事事。倒是孙嬷嬷还没死心,今日试图在厨房揽活,被红缨姐姐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
萧珩野冷哼一声,“盯紧他们。还有,二叔二婶那边,给他们找点事做,省得整天把心思用在歪门邪道上。”
“是!”
萧珩野出手又快又狠。
他并没有直接针对二房人身,只是命人翻出二叔萧峻岭名下产业的黑历史。不过两日,其负责的皇商采买以次充好,其心腹掌柜贪墨公中款项等数桩隐秘恶行,证据被递至案头。
一时间,萧峻岭焦头烂额,被皇帝申饬,罚俸,忙于四处灭火填补亏空。连带着周氏也再无心散播流言,终日惶惶。
萧珩野此举犹就是釜底抽薪,暂断了二房兴风作浪的心思。
另一头,孙嬷嬷被变相软禁多日,心中愈发焦躁怨毒。她自知无法突破萧珩野的封锁,便把主意打到了看起来柔弱好拿捏的苏婉莹身上。
这日,她直接硬闯小院,对着苏婉莹阴阳怪气一顿输出,“苏姨娘真是好教养,纵得小姐脾气那么大,连公主都敢冲撞。这般不识大体,不怕将来祸及家族?老奴奉旨而来,若小姐再有何异常,老奴会如实上禀。等到时陛下怪罪,可就不是简单禁足几日能了事的!”
她语带威胁,刻意夸大其词,试图恐吓苏婉莹出口恶气。
苏婉莹气得脸色发白,却保持不卑不亢道,“孙嬷嬷言重了,舒瑜一切教养都是甚好的。”
孙嬷嬷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去,眼中却闪过狠厉,决意另寻他日再寻机构陷污蔑。
丽阳公主经乳母点拨,怨毒之心直接生出阴毒之计。她利用自己贵为公主的权势,暗中命人寻来一种罕见阴损的毒物,其性缓慢,初期状似风寒体虚,久服则损人心脉,日渐孱弱。她计划通过安插在宫外的人手,再设法将毒物送入镇国公府,交由孙嬷嬷见机行事。
前院寿宴冲突的余波未平。
那日沈明辉被强行拉走后,心中憋闷异常,深觉未能维护妹妹而耻辱。那几个纨绔子弟的讥笑面孔时常在他眼前浮现,连同萧烨那虚伪劝架的眼神都让他怒火中烧。他虽被王静姝严令待在房中思过,但少年郎的愤懑岂是轻易能压下的?他暗中发誓,若再听到半句污蔑妹妹的话,定要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他直觉家中因妹妹而变得气氛诡异,父亲沈万川愈发喜怒无常,某次醉酒后甚至对王静姝抱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平白惹来这么多是非!”
孙嬷嬷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苏婉莹心上,但她未在沈舒瑜面前显露分毫,只是暗中叮嘱青瑶素心更加仔细饮食起居。
孙嬷嬷也在寻找突破口。她不敢再硬闯苏婉莹处,转而利用有限的活动范围,试图接近小院内负责浆洗或杂扫的低等丫鬟,许以金银,想套取沈舒瑜的饮食起居细节或是“言行不当”的证据。
可惜,这些丫鬟早已被红缨或明或暗地敲打过,深知利害,皆含糊其辞,不敢多言。孙嬷嬷再次无功而返,焦躁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