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太后头风顽疾因沈家庶女侍奉而大为缓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出宫墙,在京城权贵圈中悄然传开。但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沈万川得知消息,简直喜得抓耳挠腮。他在又一次的烧尾宴上几杯黄汤下肚,便忘了王静姝的再三叮嘱,满面红光地对着同僚大肆吹嘘,“诸位有所不知,小女舒瑜虽年幼,却是个有福气的。自小就显出不凡,批命那是命!瞧瞧这才入宫几日,太后的凤体便见大安,可见是沾了她的福气祥瑞啊,哈哈哈!”
言语间,已把沈舒瑜视为奇货可居炫耀的珍宝,全然不顾此举会将她置于何地。
王静姝坐在一旁,脸上强撑着主母的得体微笑,心中却是警铃大作,欣喜不及不安。这小福星生有凤命的名头太过响亮,并非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在京城。她早已没了当初那点希望转移运道到亲生女儿身上的酸味,只剩下对沈家可能被这盛名反噬的担忧。宴席间隙,她一把拉住苏婉莹,压低声音,“瑜姐儿在宫里就怕行差踏错,家里若再不知收敛,便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我们还是低调稳妥些。”
苏婉莹连连点头,她哪管什么福星不福星,凤命不凤命的,她日夜悬心,想她的小鱼崽子在皇宫里会不会受了委屈。
镇国公府内,萧珩野听到消息回报,眉头紧蹙。太后病愈本是好事,但这功劳落在小鱼儿头上,无异于将她推火上烤!她在宫里就容易成为靶子。他能想象到有多少双眼睛会因此盯上她,有多少嫉妒和阴谋会围绕她展开。一想到她那么小,就要独自面对那些笑里藏刀的算计,可能存在的刁难甚至危险,他就坐立难安,心焦如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终于等到了晚上。
萧珩野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凭借前些时日和萧一郎内力交融后大增的修为,和对皇宫护卫巡逻路线的初步了解,他朝着巍峨皇城去了。
他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有几次巡逻的护卫就要看到他藏身之处,他都惊险地凭借过人的反应和内力隐匿。
当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摸到了慈宁宫偏殿老宫女描述的房间,屏息凝神贴近窗下。
听到细弱的抽泣声,萧珩野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屈起手指叩了三下,里面的哭声戛然而止,传来窸窣的声响和略带惊恐的小小声问。
“谁、谁呀?”
“小鱼儿,是我。”萧珩野压低声音。
窗户被推开,露出沈舒瑜哭得红肿的眼睛。当她看清是小哥哥时,惊喜和委屈让眼泪掉得更凶了,“小、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别哭,小哥哥来看看你就走。小鱼儿还习惯吗?”萧珩野心疼不已。
沈舒瑜摇着头,又点点头,语无伦次,“嬷嬷凶、公主坏!小鱼儿想姨娘,想回家。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小鱼儿再忍耐一下,小哥哥一定想办法,尽快接你出来,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小哥哥保证!”萧珩野语气笃定,“你记住,你只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谁欺负你,记下来告诉小哥哥,以后小哥哥帮你报仇!”
孩子气的承诺,驱散了沈舒瑜心里的压抑情绪。体内能量又不自觉地流转,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七彩光华,若隐若现。
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轻微响动。
萧珩野心中一紧,虽万般不舍,却不得不走。
“小鱼儿,我得走了。有什么事,就让那位帮你的宫女婆婆递消息给小哥哥。”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融入夜色。
沈舒瑜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她关好窗户爬回床上,把小鱼刀柄紧紧抱在怀里。
而顺利潜出皇宫回到国公府书房的萧珩野,回想夜探经历,眼神变得坚定。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钦天监正使呈上的折子眼神深邃难明。上面写着:
气场纯净,有祥瑞之光流转,然光华内蕴如雾里看花,臣才疏学浅,暂且难下断论。
萧家二房,萧峻岭和周氏对坐无言,脸色阴沉。沈舒瑜才入宫就立下大功,名声鹊起,让他们嫉妒得心口发酸。“凤命女这运势也太过骇人了!”
萧峻岭听周氏说完,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狠厉,“这样的运道,合该为我烨儿所用,绝不能再让她倒向长房那边。”他更坚定了对权力之巅的肖想。
两个宫女在御花园借着修剪花枝的功夫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吗?钦天监大人酒后失言,说观测天象,青龙有异动,像有冲犯之嫌呢。”
“青龙?那不就是东宫。”另一个宫女环视一圈没有旁人,才更小声开口,“莫非异动是指最近风头正盛的小福星?”
“嘘,小声点。可不就是慈宁宫如今最得脸的那位?说是‘福星’,伴驾太后,可这‘凤命’的传言悄没声儿地就传遍了。听说就一个五姨娘生的庶女而已,才多大点年纪,啧,这运道太好了。”
“怪不得昭仪娘娘昨日赏花见了她,脸都笑僵了,转头就称病回了宫。”
流言悄然蔓延。沈舒瑜年纪虽小,却对气氛格外敏感。她发现最近几天,有些之前会和蔼对她笑的娘娘,宫女,态度变得疏离,甚至还有一些忌惮。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配合着孙嬷嬷更认真谨慎地学规矩礼仪。
乾清宫内,皇帝看着心情颇好,和几位近臣和镇国公父子闲话家常,桌上摆着精致的御膳:
玲珑剔透的荷叶羹、色泽金黄诱人的烤鹿脯、栩栩如生的面点酥酪,香气四溢。
酒过三巡,皇帝放下酒杯,目光掠过下首的萧珩野,笑吟吟地开口,“朕近日听闻一桩趣谈,说是市井间流传,沈爱卿家那个来宫里陪太后的那个女儿,命格极贵,竟有什么‘凤仪之相’?倒是稀奇。”
殿内气氛一下变得紧张。
萧峻峰后背一紧,连忙起身,“陛下,此等无稽之谈,定是些无知小民以讹传讹,万不敢玷污天听。沈家小女曾有入府做过几日犬子伴读,实乃寻常稚子,万万当不起如此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