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监身后跟着一位提着药箱的御医,“沈主事,恭喜高升。陛下听闻贵府家眷远途劳顿,恐有水土不服之忧,特赐恩典,特命咱家携太医院的张大人前来探看诊脉,尤其是那位得了太后青眼的沈小姐,陛下关怀,特嘱咱家定要仔细看看。”
沈万川刚站直没多久的腿又是一软,忙不迭将人往里请,谄媚至极,心里那些嘚瑟被皇恩再次激起。陛下竟对他的家眷如此关怀,他沈家果然要崛起了!他沈家因为沈舒瑜这个庶女,气运滔天!
“天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王静姝的心却沉得更深。陛下需要动用心腹御医来给苏婉莹母女诊脉,会不会是别有用心?她担忧地看向被苏婉莹护在怀里的沈舒瑜。
萧珩野一步挡在了苏婉莹母女身前,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尽管面容尚带稚气,但那冷酷的气场竟让那老太监目光微微一顿。
“有劳陛下挂心,辛苦公公和太医了。小姐年幼,行途上略有受惊,仔细瞧瞧,也是好的。”萧珩野礼节周全却透着疏离。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小世子言重了。正是因沈小姐金贵,陛下才格外上心。小世子没先回镇国公府,竟先护送着沈家女眷,真是好心肠。咱陛下呀,亦常念及小世子,真真是关怀备至。张大人,请吧。”话语里的意思,却是敲打萧家也在皇权之下。
御医上前,对沈舒瑜温和道,“沈小姐,请让下官为您请个平安脉。”
沈舒瑜的小脑袋顿时摇得像拨浪鼓,她直觉得气场让她不舒服,闹起小情绪。
“瑜姐儿乖,让太医爷爷给你瞧瞧,没事的。山长水远一路回来,抓几副汤药解乏也舒爽。”苏婉莹深知皇命难违,柔声安抚女儿,捧着她的小手腕递出。抗旨不尊的罪名,沈家承担不起。
沈万川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生怕这“宝贝”出半点差错,断送他的锦绣前程。各房目光灼灼,萧珩野垂下的手内力暗涌。
御医的手指搭上沈舒瑜的腕脉。初时面色平和,可不一会他眉头微微一蹙,像是察觉到沈舒瑜体内那股特殊吸力随着心情躁动蠢蠢欲动。脉象浮滑之下,竟隐有一股极微弱阴损凝涩之象,深藏脉络深处,绝非寻常病症。
萧珩野看似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把一股温和的内力悄然渡入沈舒瑜体内,恰到抚平了她的吸力,同时按萧一郎紧急授予的法子,给她渡过去一种孩童受惊后气血微浮但总体安康的脉象,并将那深层的凝涩痕迹暂时覆盖。
御医察觉把的脉息异样消失,脉象变得合乎常理。他疑惑地抬眼看了看沈舒瑜,只见小姑娘眼圈红红,身体紧绷,倒也符合受惊的模样。
他沉吟一瞬,终究不敢仅凭一瞬的异样下论断,那痕迹太浅太隐晦了。
“回公公,沈小姐只是略受惊吓,脉象稍浮,并无大碍,好生将养几日即可。”御医恭敬回话。
老太监面上笑容不变,“无事便好,咱家也好回宫向陛下复命了。沈小姐好生歇着。”
老太监如释重负地笑道,“既如此,咱家便放心了。”他话锋一转,“苏姨娘一路辛苦,也让张大人一并瞧瞧吧,陛下仁德,恩泽广布。”
御医随即为苏婉莹诊脉,动作依旧规范,却明显快了许多,只是例行公事。敷衍的态度和方才对沈舒瑜的仔细形成鲜明对比,不过片刻便抽手道,“苏姨娘略有疲累,也并无大碍。”
“既都无恙,咱家便回宫复命了。沈小姐,和苏姨娘好生歇着,预备着进宫吧。”老太监带着御医转身离去。
沈万川捧着圣旨千恩万谢,满脸红光地沉浸在泼天富贵的迷梦里。
王静姝扶住苏婉莹,两人交换了一个惊惶无措的眼神。
沈万川长舒一口气,转身热切地抓着苏婉莹的手,“婉莹啊,好生照看瑜姐儿,她可是我们沈家的贵人!”
各房姨娘闻言,神色精彩纷呈。阿依莎哼了一声扭开头,林氏指甲掐进了掌心,赵氏轻轻叹了口气。
萧珩野见沈舒瑜眼下无事,也要回镇国公府了。“小鱼儿,小哥哥要先回家一趟。”
沈舒瑜却是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小嘴一瘪,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小哥哥不要走嘛!”
刚才那些陌生人和可怕的气氛,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看她这样,萧珩野更是心生不舍和于心不忍。
“小叔叔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也要走。呜呜……”沈舒瑜的泪珠子就快涌出来了。
提起萧一郎,她想起临近京城的前几日,她和小哥哥就注意到萧一郎的身形偶尔会变得有些模糊,闪烁不定,变得就像水中月,镜中花飘渺莫测。萧一郎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时常凝望着沈舒瑜发呆,那目光深沉得让年纪尚小的她都有些不安。
萧珩野轻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温柔地解释着。
萧一郎的身影恍然像凝聚的光影出现,和萧珩野动作同步地哄着泪眼婆娑的沈舒瑜。
苏婉莹也跟着劝慰了几句,沈舒瑜摸了摸腰间的鱼形刀哨的小短刀,情绪明显好转。
她想起萧一郎最后一次指导她时和她掌心相对的模样。
那时,一股磅礴且温暖的力量缓缓流入沈舒瑜体内,引导着她体内那些受惊后散乱的能量细丝,安抚和归拢。“心静,则力凝。”
萧一郎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玲珑的短刀,刀鞘上面浮雕着一尾胖乎乎且活灵活现的小鱼,鱼眼处镶嵌着蓝宝石。刀身稍抽出半寸,顿觉寒光凛冽。
“这个,送给你。”萧一郎把短刀放入沈舒瑜的小手上,周身开始渐次变得透明,“让它替我陪着你。若有人敢欺负你,就用它保护好自己。”
沈舒瑜懵懂地接过,看着小手上的短刀上的小胖鱼憨态可掬,她下意识地摸了摸。
“小鱼儿,你要乖乖哦。”
沈舒瑜抬头,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手里还捧着那柄小胖鱼短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