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野咽下口中的酸甜,走了过去,声音压低得只有师徒二人可听。
“师父,上次遇伏,弟子并非不想运功护体。可是我抱着小鱼儿,内力全消了。”
“竟有此事?”罗尘子灰白的眉毛猛地一挑,饶有兴致地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心满意足舔着糖衣的沈舒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定要好好探探她的底。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快步走来,恭敬垂首,“小世子,罗老先生,国公爷在前厅设下接风宴,请二位前去。几位爷和夫人、小姐们都已到了。”
罗尘子遗憾地望了沈舒瑜一眼,将对她的好奇暂且压下,捋须笑着说好。
镇国公府宴客厅,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香气扑鼻。
萧崇山端坐主位,萧老夫人王氏坐在他身侧,面容威严中带着慈意。萧峻峰、封明玥依次而坐,其余各房按长幼次序落座,萧珩野和苏婉莹带着沈舒瑜坐在一起。
沈舒瑜目不暇接,尤其是当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被端上桌时,她的大眼睛瞬间就亮了。一副被勾走了心神的小馋猫模样,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某些人目光的焦点。
苏婉莹袖中那枚铁盒提醒着她沈府的污秽和危险,让她如坐针毡,眼神里难免有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坐在稍远处的柳含烟察觉到了苏婉莹的异样,趁着丫鬟布菜的间隙,倾身过来,低声关切问起,“婉莹妹子,你脸色怎地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苏婉莹对上柳含烟真诚担忧的目光,感受到主位上萧老夫人和封明玥投来的询问视线,心头一紧,慌忙垂下眼睑,强颜欢笑,“没、没事,劳含烟姐姐挂心,许是回沈家有些奔波还没歇好。”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上首,暗示性地补了一句低语,“晚些再与姐姐细说。”
柳含烟会意,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
宴席,是给罗尘子接风,兼为萧珩野和沈舒瑜遇刺惊魂压惊。
萧崇山首先举杯,面色沉肃,“此番野哥儿和瑜姐儿遇险,幸得祖宗庇佑,和罗师父及时赶到,方能化险为夷。此杯,敬罗师父,也愿我萧家子孙,平安顺遂!”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
萧峻岭率先端着酒杯起身,脸上是酝酿好的担忧和庆幸,义愤填膺,“父亲说的是。听闻那伙贼人训练有素,专冲着野哥儿去的。也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我萧家下手。我等定要彻查!”
他仰头饮酒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镇定自若。
萧峻岩仍是一副清高淡泊的模样,但也略表关切地跟着同饮了杯酒,“平安就好。”
萧峻岳则显得更为恭敬谨慎,跟着附和,“所言极是,定要严查,绝不可让此等恶徒逍遥法外。”
小辈们如萧烨、萧烁等,则大多低着头,不敢多言,只偶尔偷偷抬眼觑一下萧珩野清冷的模样,和被他拼命相护的小奶娃。
萧峻峰在桌下握了握封明玥的手,看着酒过三巡,气氛稍显热络。
坐在罗尘子下首的中年壮汉歪站了起来。此人约莫四十上下,身材不算极高,但看着很是敦实魁梧。穿着一身绛紫色劲装,肌肉虬结,顾盼间自带一股剽悍之气。他正是萧珩野另一位师父,暂代罗尘子教导小世子武艺的林业宇。他出身岭南民风彪悍一带,家中开有武馆,自幼习练刚猛硬功,舞狮、英歌舞皆是当地一绝,争强斗胜之心极盛。
“罗兄,一别数月,风采依旧啊!”林业宇声如洪钟,端起面前的烈酒。
“小弟在这段时日,代您指点小世子武功。今日罗兄归来,小弟敬您一杯!也正好请大伙见证,老兄指点几手,看看小弟这点微末功夫,可有辱没了您的名头?也好让小弟我心服口服,安安稳稳把这‘大师父’的头衔交还给您呐,哈哈!”
他话语看似豪爽客气,实则字字带刺,意要挑衅。显然,他对罗尘子归来后,自己失去教导小世子的核心地位极为不满,存了较劲之心。
席间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众人都听出了这火药味。
罗尘子呵呵一笑端起酒杯,语气平和,却四两拨千斤,“林师父言重了。老夫云游在外,多亏林师父这般高手尽心教导小世子,老夫感激不尽。指点不敢当,可改日互相切磋印证。”
林业宇却不肯罢休,再次将烈酒一饮而尽,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眼中战意熊熊,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罗兄太过谦了!光是嘴上说多没劲!不如就借着这酒兴,咱们搭搭手,给国公爷和诸位助助兴如何?”
萧崇山微微蹙眉,但并未阻止,对武人间的这种较量司空见惯,甚至乐见其成。封明玥则有些担忧地看了萧珩野一眼。
沈舒瑜正努力用小勺子对付滑溜溜的水晶肴肉,对周围的暗涌一无所知。萧珩野将一块剔好刺的嫩白鱼肉,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罗尘子知道避不过,摇头失笑,“既然林师傅有此雅兴,老夫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宴席之上,刀剑无眼,你我便以这筷子代剑,切磋一二如何?”
“好!就依罗兄!”林业宇眼睛一亮,自忖臂力惊人,硬功了得,就算用筷子也能让对方出丑。
两人抱拳,各自拿起桌上的一双银筷站定在厅中空位。
只见罗尘子姿态闲适,林业宇低喝一声,手腕一抖,两根银筷如蛇出洞,直飞罗尘子面门,招式是刚猛凌厉的杀招。
罗尘子不慌不忙,手腕只是一个轻颤,两根银筷后发先至,在林业宇飞来的双筷交叉处轻轻一点!
一股巧劲顺着筷子传出,林业宇灌注其中的刚猛力道就被卸开,双筷不受控地互相交击。
罗尘子的银筷顺势向上一滑,直点他手腕要穴。
林业宇大惊失色,慌忙撤手后退,差点带翻身后的椅子,模样颇为狼狈。
高下已判。
而罗尘子早已收回了银筷,自顾自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咀嚼,“林师父,承让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