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宜蜷在沙发上,抱着柔软的抱枕。
自从生日宴那场闹剧之后,她和贺景越之间就弥漫着一种微妙又紧张的气氛。
她正胡思乱想着,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邮件的预览消息。
【匿名发件人:您有一封新邮件】
陆秋宜皱了皱眉。
她自己的邮箱几乎就是个摆设,除了各种广告和系统邮件,几乎没人会给她发正经邮件。
谁会给她发匿名邮件?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手指顿了顿,还是点开了邮箱App。
那封匿名邮件赫然躺在收件箱的最顶端。
没有标题,没有附件。
她指尖微颤,点开了它。
邮件内容是以一种冰冷客观的口吻写就的调查报告,条理清晰,字字诛心。
邮件详细描述了“陆秋宜”是如何与陆明轩达成协议,接受了怎样的条件和任务,以总裁助理的身份潜伏进贺氏集团,成为陆家安插在贺景越身边的商业间谍。
里面甚至罗列了她进入贺氏后,通过各种方式传递出去的、或真或假、或重要或无关紧要的信息条目,时间、内容、疑似传递方式,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陆秋宜的呼吸骤然停止,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足足僵在原地有半分钟,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无法思考,无法移动。
直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自动暗下去,她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按灭了屏幕,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令人绝望的信息。
邮件最后,用加粗的字体标注了一句话——
【贺景越也会收到这份资料,真期待他看到时的表情。】
贺景越……也会知道?
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或者……他已经知道了?
这个认知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
他会怎么看她?
他那样骄傲、洞察一切的人,发现自己被一个看似蠢笨的助理玩弄于股掌之间,会是什么反应?
是震怒?
是鄙夷?
是彻底的厌恶?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
陆秋宜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念头: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在贺景越看到邮件,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她必须消失!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虽然脑袋里因为看过无数小说电视剧而演练过无数次逃跑的戏码,但真的要做起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陆秋宜手指颤抖着解锁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了打车软件,目的地胡乱选了一个距离香榭丽舍最远的高铁站——仿佛距离越远,就越安全。
软件滴滴响了两声,显示已经匹配到车辆,距离她1.4公里。
冰冷的电子音效让她稍微回神,却也加剧了紧迫感。
直到这时,她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行李!
她收拾好的那个装着少量现金、证件和简单衣物的双肩包呢?
她慌忙跑上楼,冲进客房,从衣柜最深处拖出那个提前准备好的背包。
然而,当她拎着背包站在楼梯口时,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对面有佣人在打扫,张管家很可能就在花园或者厨房。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青天白日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出门?
犹豫再三,她咬了咬牙,迅速拉开背包拉链,只把最重要的身份证、护照和几张银行卡塞进羽绒服的大口袋里。
然后,她心一横,将空瘪下去的背包重新塞回衣柜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转身下楼。
就在她的手即将推开大门时,脚步再次迟疑了。
衣服……
衣帽间里那些贺景越让人给她准备的,价格标签能吓死她以前一个月工资的衣服,真就一件不带了?
以后可能再也穿不到这么好的了……
陆秋宜又飞快地跑回衣帽间,也顾不上搭配好看与否,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了一件羊绒衫,又加了一件保暖内衣,最后再把那件昂贵的羽绒服裹在外面。
瞬间,她整个人被裹得鼓鼓囊囊,活像一只行动迟缓的胖企鹅。
打车软件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车辆即将抵达。
顾不上照镜子看自己此刻有多滑稽可笑,陆秋宜再次噔噔噔地跑下楼。
这次她竭力控制着脚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普通出门散步一样从容。
路过花园时,正在修剪花枝的张伯果然看到了她,笑着打招呼:“陆小姐,要出门啊?”
陆秋宜声音干涩:“嗯,出、出去逛逛。”
好在张伯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天气冷,多穿点好。”
陆秋宜如蒙大赦,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出了庭院大门。
然而,新的问题立刻出现了。
她对这片顶级豪宅区的打车点根本不熟悉。
平时出入都有贺景越的司机接送,她从来不需要自己叫车。
此刻才发现,打车软件上默认的上车点,并非气派的大门口,而是距离这里一百多米开外的一个公共泊车点。
她站在冷风里,茫然四顾,看着空荡荡的车道,却看不到任何疑似网约车的车辆。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逃亡”,毫无经验。
陆秋宜慌忙拿出手机,找到司机的号码拨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和急切:“师傅,您到了吗?我在门口没看到您的车……”
电话那头的司机报了一个具体的参照物和车牌号。
陆秋宜这才弄明白方向,抱着臃肿的自己,快步朝着司机描述的位置小跑过去。
终于,一辆白色的普通轿车停在前方路边。
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车内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这位穿着异常臃肿、脸蛋冻得发红却鼻尖冒汗的年轻女孩,眼神里带着一丝惊奇和探究。
“说一下您的手机尾号四位。”司机按流程确认。
陆秋宜惊魂未定,喘着气报出了数字。
“好嘞,尾号2333,没错。那我们现在就去高铁南站了?”司机确认道,准备发动车子。
“嗯……”陆秋宜下意识地应道,然而,她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物品。
照片!
那张她偷偷留下的、唯一一张她和贺景越的合照——在贺氏大楼下,某个傍晚,她抓拍的他的侧影,以及玻璃窗映出的她自己模糊的笑脸。
陆秋宜把它藏在了床头柜的一本书里。
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诀。
她和贺景越之间,除了那些欺骗、利用和可能到来的报复,难道连一点点真实的、可供怀念的念想都不能留下吗?
以后漫长的人生里,她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等等师傅!”陆秋宜猛地抬头。
司机正准备挂挡起步,被这突然一喊吓了一跳,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落下东西了?”
陆秋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回去吗?
冒着被贺景越撞个正着、或者被张伯他们发现端倪的风险,只为了拿一张那个可能已经恨透了自己的男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