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微遥看着影枭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直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松懈。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
钥匙在众目睽睽之下,“合理”地出现在一个被遗忘的旧书匣里,与她“慌乱藏匿”的说辞完美契合。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萧闻笙拿到钥匙后,会如何反应?他是否会相信这个巧合?父亲……她猛地看向病榻上的温柏川,心中的弦再次绷紧。钥匙交出,她们父女的“利用价值”还剩多少?
萧闻笙的平安离京承诺,还能否兑现?
“小姐!您怎么了?”刘妈妈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温微遥面无人色地扶着书架,吓得魂飞魄散。
温微遥摇摇头,强撑着站直身体,声音沙哑:“我没事刘妈妈。”
她必须立刻回到听雪轩,等待萧闻笙的最终裁决。
归云别院,水榭。
影枭单膝跪地,双手将那枚带着温微遥体温和汗渍的青铜钥匙,呈给萧闻笙。
萧闻笙接过钥匙,指尖在冰凉的青铜纹路上缓缓摩挲。那奇异的凹凸感,带着历史的厚重与秘密的冰冷。他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
“何处寻得?”他声音平淡。
“温府松涛院,书架角落一陈旧书匣内。匣内积尘甚厚。钥匙混于其中,确系温微遥‘无意’碰落书匣后发现。”
影枭言简意赅,陈述事实,不带任何主观判断。
“无意……”萧闻笙低低重复了一遍,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将钥匙举到眼前,对着窗外透入的光线细细观察。
“她当时……是何反应?”
“初时茫然翻找床榻,后至书架,翻阅书籍时似力竭,失手掉落一本书,碰撞致书匣歪斜散开,钥匙现于之上。其神色意外,似未料及在此处寻得,有劫后余生之态。”
影枭精准复述所见。
萧闻笙的手指在钥匙上某个细微的、如同山峦走向的纹路上停顿了一下,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瞬。
他沉默片刻,将钥匙随意地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倒是……‘巧’得很。”那声“巧”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的不爽。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温微遥那张苍白脆弱却又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决绝的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真的如此“慌乱”,以至于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手塞进一个积满灰尘的旧书匣?
还是……她在自己眼皮底下,玩了一出极其高明的灯下黑?
影枭的监视不会有误。
现场痕迹也符合“意外发现”。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合理。但萧闻笙心中,却第一次升起一种极其细微的、事情似乎并未完全按照他预设轨迹滑行的滞涩感。
尤其是……她最后那个平静决绝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彻底认命的人该有的眼神。那里面,藏着他暂时还无法完全看透的东西。
“影枭。”萧闻笙睁开眼,眸中恢复一片深潭般的平静,“派人盯死听雪轩和松涛院。温微遥父女离京之前,一只苍蝇飞出去的轨迹,我都要知道。另外,”
水榭内只剩下萧闻笙一人。
他重新拿起那枚青铜钥匙,对着光,看着那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冰冷。
温微遥……你究竟是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无用的稻草,还是……真的在死局里,找到了一丝撬动棋盘的缝隙?
他指节微微用力,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这点痛感,让他心底那丝因掌控出现微小偏差而产生的不爽,悄然放大了一分。
温府,听雪轩。
温微遥虽是平安回来了,可看她的模样定是吓得不轻。
这几日发生的事出乎了她的预料,温柏林和林氏不仅和敌国有联系还和萧家有些关联。
她为萧闻笙做了这么多,想必他会遵守约定。
归云别院。
“传令下去,”萧闻笙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三日后的离京,按计划准备。盯紧温府,尤其是……听雪轩那位小姐。她若休息好了,让她哪儿也别去。”
“是。”
水榭内再次恢复寂静。萧闻笙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平静的池水,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流开始悄然涌动。他指节微微屈起,在桌面上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用力按压过的白痕。
山雨欲来风满楼。
温微遥前往了柳氏的住所,她为萧闻笙做的事,其他人都不知,就连她的母亲也不知道。离京之事必须告诉她。
她走进去,看见柳氏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眼神空洞无神。
温微遥轻轻唤她一声:“母亲。”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温微遥。柳氏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温微遥与柳氏说了一些与萧闻笙的合作。而柳氏表情呆滞。
“没事,你都是为了你的父亲。离京吧,带着他离京也是好事。”她最后轻抚了温微遥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