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长大些，更是避而不见，极少踏入太后宫中。
二人形同陌路，何谈欺凌？
顶多是在公主六岁前，仗着规矩和孝道压她一阵子罢了。
那时她尚年幼，尚可被束缚于“孝”字之下。
可一旦羽翼渐丰，便再也无法控制。
如今更是借“玄女”之名，彻底挣脱了枷锁。
太后昔日的权威，在如今看来，竟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卫太后默默流泪，越想越窝火。
她盯着案上供奉的观音像，口中喃喃。
“菩萨啊，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间公道何在？我一心向佛，斋戒清净，为何反被妖女凌辱？”
她越想越觉得冤屈。
她忽然松开手，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咬牙道：“阿秋，去准备一下。我要去白马寺住几天，好好拜佛祈福。”
这不是普通的礼佛，而是一场赌注。
她要借助神明之力，扭转乾坤。
既然九天玄女能显灵，那世上肯定有神仙存在。
若真有神女降世，那就说明天地间确有神佛干预人间。
既然如此，凭什么只能有一个玄女受尊崇？
难道其他的神只就袖手旁观？
她不信！
玄女郁害，难道满天神佛就没一个比她更强的？
佛祖法力无边，菩萨慈悲济世，太上老君炼丹通玄，雷部天君执掌雷霆……
哪个不比一个区区玄女更威能广大？
只要她虔诚祷告，总会有某位神明动了恻隐之心，降下旨意，助她制衡南溪。
总会有哪个菩萨或老君愿意帮她的。
她盘算着，或许可以在白马寺斋僧百日，燃灯千盏，抄写《金刚经》三百卷。
若有神明显灵，赐下符咒或谶语，便可借此名正言顺地压制南溪。
哪怕不能将其废黜，至少也能夺回些许权柄。
卫太后坚信，只要自己够虔诚，一定能等到能制住南溪的机会。
她不怕等。
她有的是时间。
只要活着一天，她就要斗一天。
哪怕耗尽余生，也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女跌落尘埃。
“对了，那丫头带回去的那个女人……是个才人？回头派人盯着点。”
她突然想起什么，语气一沉。
“南溪那样孤傲的脾气，从不亲近任何人，连宫女近侍都难得多看一眼。可偏偏对那个女人另眼相待，亲自带回寝殿，还破例允许她留在身边伺候。这其中必有蹊跷。”
南溪那样孤傲的脾气，突然关心一个后宫小女子。
这人一定不简单！
或许是敌国细作？
又或者……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能牵制住南溪？
无论如何，不能轻视。
一个小小才人，竟能入玄女法眼，绝非寻常。
秋姑姑点头：“是，太后。”
她躬身应命，神情恭敬。
她知道，一场新的风波，又要掀起了。
懿坤宫。
柳皇后一愣，微微蹙眉，眸光微凝。
“你是说，云衿从外面带回了个才人？”
掌事姑姑青绣恭敬地垂首，低声回道：“是的，娘娘。听说那位才人姓乔，三年前便已入宫，一直未曾被召幸，连御前露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如今竟被公主从冷宫旧巷中寻了回来，亲自带回宫中供养。”
柳皇后闻言，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
在这熠文帝的后宫里，谁有没有侍寝过，真的重要吗？
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无宠宫人罢了。
若非今日被云衿带回，怕是连名字都无人记得。
可偏偏是云衿带回的，事情便不再简单。
青绣等了片刻，见皇后不再说话，眉目低垂，便也不敢多言，只得低下头，继续翻动手中那本厚重的内务府账册。
终究按捺不住心头忧虑。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您真不打算请云衿公主来一趟懿坤宫？奴婢知道，公主心里始终记挂着您。虽然后来两人之间有些误会，可您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母后，她是您亲自抚养长大的。这份母女情分，血脉虽无，情义却深。”
柳皇后轻笑一声。
“青绣，你平时不是老说她忘恩负义，白眼狼一个？如今怎的，反倒替她说起话来了？”
青绣：……
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说出心里话。
她其实现在还这么觉得。
云衿那性子，自小任性跋扈，长大更是目中无人。
别说规矩礼法，就连皇后的脸面都敢不给。
可这会儿跟之前可不一样了。
如今的云衿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孤女。
她手握兵权，镇守北疆。
前些日子更是在边关大捷，斩敌三万，威震四海。
连熠文帝见她都得客客气气，赐她“护国长公主”封号，许她佩剑入宫，百官侧目。
她这一回宫，带回来的不只是一个乔姓才人，更是无声的宣示。
她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
有些事，该低头时还是得低头。
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学会低头。
唉。
堂堂九天玄女娘娘，投胎一回，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明明前世高居天庭，统御万灵。
如今却要在这深宫之中，看人脸色，步步为营。
这命途变幻，真是令人唏嘘。
准是熠文帝教女无方，把闺女给宠坏了！
不然怎会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柳皇后叹了口气。
“青绣，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也是为了柳家打算。你从小跟着我，这份忠心，我从不曾怀疑。”
青绣姑姑是柳家的家生奴婢，自幼便跟着柳皇后进了皇宫。
主仆二人一同长大，一同入宫，历经风浪，情分早已超越了寻常主仆。
她深知皇后处境，也清楚柳家的未来，全系于这宫中的一举一动。
柳皇后缓缓道：“我当了十八年的皇后，掌管后宫大印，调理阴阳秩序，管理六宫规矩。妃嫔之间的纷争，我公正裁决；皇子皇女的成长，我悉心照料；每逢年节祭典，礼仪周全，从不出错。内务府每年账目清清楚楚，每一笔开支都有据可查，从没出过差错。”
“我尽到了本分，对得起这凤位，对得起先帝的托付，也对得起满朝文武的敬重。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动摇我的位置。这后宫之中，谁不服我，尽可拿出证据来。”
青绣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