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太太神情郁郁,眼中泪光闪烁,楚明烛心下不忍,唯恐再触及她的伤心往事。
又陪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适时起身告辞。
周嬷嬷亲自提着灯笼送她出来。月色如水,洒在青石小径上,映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见楚明烛似乎对那位旧日丫鬟颇为上心,周嬷嬷轻叹一声,低声道:“县主有所不知,老夫人时常同老奴提起珠玉姑娘。
老夫人年轻是曾染上过时疫,老夫人被隔离在别院时,是珠玉不顾性命危险,去别院细心照顾,老夫人这才得以救回一命。”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疼惜:“老夫人年纪越大,越是怀念从前的人和事。有时候老奴夜里守夜,常听见她在梦中唤珠玉的名字……老奴也很是心疼,老夫人这一生,命运多舛,过得实在不易。”
周嬷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苍凉:“一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一朝家族败落,被迫给人做续弦,在这深宅大院里熬了一辈子,其中的苦楚,岂是外人能知晓的?”
楚明烛闻言,心头微动。
她停下脚步,转向周嬷嬷问道:“嬷嬷可知道,当年珠玉嬷嬷离开时,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周嬷嬷凝神思索片刻,方道:“老奴依稀听老夫人提过,珠玉有个远房表哥在青州做生意,当年似是往东边去了。后来老夫人也曾暗中派人去青州打听过,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周嬷嬷又叹了口气:“其实老夫人不是愿意派人去打听珠玉的下落,她是害怕,害怕打听到的不是她想要的好消息….”
“青州……”楚明烛轻声重复着,眸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亮,“往东面去了…..”
她心中已有计较,又与周嬷嬷寒暄几句,便带着阿亚返回听竹院。
月光洒在青瓦白墙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楚明烛暗自思忖,待杏儿身子好些,这件事倒是可以交给她去打听。
那丫头在打探消息方面颇有些天赋,说不定真能寻到些线索。
..
翌日清晨,楚明烛早早醒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投下柔和的光晕。
她小心地解开衣带,查看肩上的伤口。
经过一夜休养,崩开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她先是仔细地为自己换了药,瞧见铜镜里毫无血色的嘴唇,她又特意取出一盒唇脂,在略显苍白的唇上轻轻抹了一层,掩盖了失血带来的憔悴。
杏儿进来伺候梳妆时,果然未曾察觉异常。
她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不愿意再继续躺着。
她一边细细地为楚明烛梳理长发,一边轻声问道:“奴婢听阿亚说,小姐昨日回来时已是傍晚,可是在宫中有什么事耽搁了?”
楚明烛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后娘娘多留我说了会儿话。”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祖母年轻时有个叫珠玉的贴身丫鬟,当年谢家出事后,祖母为了不连累她,便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自行离去。如今祖母年事已高,越发思念故人,你得空时帮着打听打听。”
她将周嬷嬷告知的细节说与杏儿听,还特别强调:“多花些银两也无妨,尽量将人找到。”
“奴婢记下了。”杏儿点点头,乖巧应道。
……
楚明烛算了算日子,今日是会试第一日,距放榜尚有半月时间。
待到金榜题名时,这京城怕是又要热闹一番了。
因着前日太后的特别召见,楚府这两日收到了不少请帖,皆是邀请楚明烛赴宴的。
但她如今身上带伤,又心系科考之事,便一一婉拒了。
用过早膳后,杏儿便出门去打听消息。
楚明烛无事可做,便在院中给墨团喂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阿亚上前禀报:“县主,夫人身边的刘姑姑来了。”
话音未落,刘姑姑已经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两个丫鬟手中各捧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在阳光下泛着华丽的光泽。
刘姑姑微微福身行礼:“县主,这是绣娘刚赶制出来的嫁衣,夫人特地吩咐奴婢送过来,请县主试穿。”
楚明烛站起身,目光淡淡扫过那袭嫁衣。
她身上还有两道可怖的伤口,若是被她瞧去,说给温若瑜知道,只怕又要来兴师问罪。
温若瑜那人,心眼子完全偏在楚明微身上,上次楚明微被她罚了禁足,如今只怕巴不得寻到她的错处,好替楚明微出口恶气。
思及此,楚明烛淡淡道:“身量尺寸上次来的时候不是一一量过了?既然量过了,做好便是,何必再试?”
刘姑姑闻言,立即上前一步,语气坚定道:“县主使不得。县主的这门婚事可是太子殿下亲赐,关乎皇家颜面,半点也马虎不得。奴婢奉命而来,定要亲眼看着县主试穿才好回去复命。”
“本县主说了不必。”楚明烛声音微冷。
“县主,凡是嫁衣,做好后都需试穿一次,万没有瞧都没瞧上一眼的。“
楚明烛见她始终纠缠,只好退一步道:“既如此,你将嫁衣留下,待会儿我自会试穿,结果如何,自会派人告知于你。”
刘姑姑却毫不退让,坚持道:“县主,夫人有命,奴婢必须亲眼看着尺寸是否合身,若有哪里不妥,也好立即让绣娘修改。还请县主莫要为难奴婢。”
楚明烛眸光一凝,仔细打量着刘姑姑坚决的神情,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刘姑姑今日如此坚持,其中必定另有缘故。
难不成,温若瑜知道点什么,才特地派刘姑姑以试穿嫁衣的目的来试探她的?
她面色一沉,语气陡然转冷:“怎么,难道本县主连一件嫁衣合不合身都判断不了?还是说,这嫁衣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得你亲眼看着本县主穿上不可?”
刘姑姑垂下头,声音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县主,奴婢绝无此意,只是这嫁衣关系重大,奴婢的确要亲眼看见县主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