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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他凝视她绯红的面颊,“你那支玉簪,我可要好生珍藏。”

“那你可亏大了。”她抿唇轻笑,“我那簪子不值几个钱。”

“稳赚不赔。”他望着她狡黠的笑靥,只觉心尖发痒。这丫头笑起来,活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儿。

沈长乐被他灼灼目光看得不自在,正要告辞,却被他握住手腕。

天旋地转间,已跌入温热怀抱。

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唇上倏地一软。

“唔......”她惊得浑身酥软,素手抵在他胸前,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待那唇瓣辗转至手背,才堪堪回神。

“再讨些利息。”他嗓音低哑。

“登徒子!”她轻嗔,心底却漾开蜜意,连指尖都泛起酥麻,“净会占便宜......”

他低笑:“那换个地方?”

见她慌忙躲闪,他见好就收,指尖轻抚她绯红的面颊:“来日方长。”

沈长乐整好衣襟发饰,待心绪稍平,方推门而出。

候在廊下的丫鬟连忙上前。

萧文涛更是殷勤备至:“沈小姐,已为您备好软轿,还请上轿。”

素娟掩口轻笑:“涛爷今日怎的这般周到?”

萧文涛躬身赔笑,心内暗叹。

谁能料到,自家眼高于顶的主子,竟会对这位小祖宗倾心。

往后这萧府,怕是要变天了。

……

日上三竿,金灿灿的阳光洒满萧府,连飞檐下的铜铃都镀了层金辉。

金月华坐在外院的桃花亭中,纤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目光频频望向书房方向。

亭外桃花开得正艳,她却无心欣赏。

“整整半个时辰了......”她喃喃自语,忽地起身在亭中踱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单独待在男子书房这般久......”

她强迫自己坐下,端起茶盏又放下:“不可能,五叔何等眼光,怎会瞧上那等姿色?”

可想到沈长乐在长悦客栈与萧彻异于常人的互动,又惴惴不安,“万一她使了什么手段......”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一顶青绸软轿自书房方向而来。

萧文涛亲自在前引路。

金月华瞳孔微缩,提着裙摆疾步上前。

“六奶奶。”萧文涛躬身行礼,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金月华勉强笑道:“轿中可是沈家表妹?既来了府上,何不到我那儿坐坐?”

素娟正要上前,萧文涛已抢先掀开轿帘:“沈小姐,六奶奶想与您叙旧。”

沈长乐端坐轿中,发间的檀木簪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她浅浅一笑:“金表姐,今日实在不便,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金月华盯着那枚从未见过的发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还欲再言,萧文涛已放下轿帘,侧身挡住去路:“奉五老爷之命送客,六奶奶请回。”

“是五叔父亲自吩咐的?”金月华声音陡然尖利。

萧文波但笑不语,亲自掀帘,并送沈长乐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后,他转身面对战战兢兢的门房,脸上笑意瞬间冻结:“自己去向五老爷请罪。”

影壁后,金月华死死攥着扭曲的帕子,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尽是怨毒。

……

马车内,沈长乐轻抚发间木簪,犹在梦中。

“大小姐这簪子......”互责保管主子衣饰的青娟声音发颤。

孔嬷嬷脸色骤变,众丫鬟皆屏息凝神。

沈长乐这才回神,强自镇定道:“旧簪不慎折断,这是......萧五老爷暂借我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簪上桃花,想起那人温热的气息,耳根悄悄染上绯色。

孔嬷嬷目光如炬,在桃花木簪上流转,又打量自家小姐如桃花般的面庞,心中微动,轻声问道:“大小姐,未来可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沈长乐迟疑了下,微微弯了下唇角。

“应该吧,不过,在事情还未落地之前,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她看向孔嬷嬷,这个伺候了母亲又伺候自己的老人,照顾人是极为细心的。

可就是缺少独挡一面的气场。

孔嬷嬷瞬间激动起来:“这个老奴明白,事以密成。”

沈长乐垂眸浅笑,指尖在檀木簪上轻轻打了个转。

车窗外春光正好,一如她此刻暗涌的心潮。

……

沈长乐回到程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照顾小舅母秦氏,主理程家事务。

程诺下衙回来,曾问她,与萧彻谈得如何了。

沈长乐觉得事情还未明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萧彻果然被小舅说中了,她这招以退为进的法子,非常好。至少萧彻的态度以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程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去关心秦氏去了。

沈长乐不好多呆,便去了外祖母程老夫人那里。

周夫人一只手臂吊在脖子上,正坐在下首,陪程老夫人说话。

沈长乐瞧到周夫人,也颇为意外,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在余杭陪外祖母生活了十二年,都不见周夫人来找祖母请安。

如今外祖母进了京,周夫人也鲜少来这边。

更遑论现在天都快黑了,还留在这边服侍,就更是稀奇了。

大概是沈长乐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周夫人讪讪地解释道:“呆在老宅无所事是,手臂又不好方便,只好过来陪老太太说话解解闷了。”

沈长乐狐疑的目光看向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淡淡地道:“长乐,今晚你大舅母,还有雯哥儿,以及雯哥媳妇,都会过来用晚膳,你赶紧让人准备一下。”

沈长乐赶紧表示:“那真是太好了,许久没见过雯表嫂了,也怪想念的呢。”

也不知王霞有没有被周夫人折腾到不成人样。

让沈长乐失望的是,王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凄惨,被折腾得形销骨立。

虽然人瘦了些,有些憔悴,但人家可好着呢。

在跨门槛时,程雯还特地扶了她一把。

王霞则受宠若惊地回望他一眼。

“雯表嫂这簪子真别致。”沈长乐笑着上前寒暄。

王霞抚着鬓间寻常珠花,目光掠过沈长乐发间精巧的累丝金簪,心下黯然。

嫁入程家后方知,真正读书世家讲究的是“半旧不新”中的底蕴,而非爆发户式的堆彻。

她原想效仿,奈何账上银钱捉襟见肘。

想到此处,王霞不由暗恼。

周夫人前些日子突然交还管家权,她初时还当婆婆转了性子。

接过账册才惊觉,府中早已入不敷出——自程雯成亲大肆挥霍后,全仗九房接济才维持体面。如今这笔银子断了,府中顿时捉襟见肘。

而她找婆母拿主意时,她竟然说:“你不是有嫁妆吗?我过惯了富贵奢华的日子,没道理娶了你进门,还要过这种穷苦日子。”

王霞气得浑身发抖,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只是她目前还是戴罪之身,也不敢明着忤逆婆婆,只得找丈夫。

程雯扫了眼难看至极的账本,瞟了她一眼:“放心,我程家再不剂,也断不会让媳妇嫁妆填补的道理。”

他去了周夫人房里,王霞克制不住好奇心,也跟着偷听了墙角。

“母亲,九叔对长房已仁至义尽。当年分家时,九叔主动将江南三处最赚钱的绸缎庄划到父亲名下,每年进项不下五千两。这些年来,父亲在任上的打点、我在书院的开销,哪一样不是九叔暗中周济?”

周夫人攥着帕子,声音尖利:“他是程家子弟,帮扶长房本是应当!”

“应当?”程雯轻笑一声,目光如炬,“那么母亲身这长房长媳,又为程氏付出过什么?总不至于只享受不付出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夫人不说话了。

程雯继续道:“《孟子》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母亲可曾给过九叔半分敬重?去年我成亲,九叔送来两万两银子,母亲转头就说他‘施舍叫花子’。这样的怨怼之词,传到九叔耳中,该是何等心寒?”

周夫人强辩道:“我不过是随口抱怨......”

程雯向前一步,声音渐沉,“九婶有孕在身,每日仍坚持晨昏定省。母亲可曾给祖母奉过一盏茶?九叔公务繁忙,仍时常陪祖母说话解闷。母亲可曾问过祖母一句冷暖?”

他见周夫人欲言又止,又道:“《孝经》云:‘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母亲扪心自问,可曾尽到为人媳的本分?”

周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你、你竟敢教训起母亲来了!”

程雯躬身一礼,姿态恭敬却字字诛心:“儿子不敢。只是想起《朱子家训》:‘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母亲既看重嫁妆胜过程家体面,儿子只好修书请父亲予您放妻书。届时您带着全部嫁妆归宁,想必外祖家定会好生奉养。”

“你!”周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要逼死为娘!就不怕担上不孝的罪名?”

程雯直起身,目光悲凉:“有个锱铢必较、不敬婆母、苛待媳妇的母亲,儿子在翰林院早已颜面尽失。若再纵容母亲挥霍无度,致使程家长房沦落到要靠媳妇嫁妆度日,那才真是愧对程氏列祖列宗。”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周夫人踉跄后退,跌坐在椅上。

“你这个不肖子。我的嫁妆,迟早都是你的。”周夫人语气忿忿,“王氏的嫁妆为何用不得?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好。”

“母亲,您是装糊途,还是真的糊途?王氏出身焦作王家,她的嫁妆,岂是咱们能随意动的?”程雯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更何况,我程家可没有动用媳妇嫁妆的规矩。今后长房由王氏当家,没了九叔父的支援,咱们长房就得节衣缩食了。母亲可别嫌弃才好。”

周夫人冷哼一声:“我过惯了富贵日子,等娶了媳妇进门,倒要逼得我粗茶淡饭。哼,她王氏为了名声,也得主动拿嫁妆来填补。还需要我逼她吗?”

王霞气得捏紧了手中绣帕,怕不得撕碎这老不要脸的东西。

程雯平稳的声音再度传来。

“母亲说得对,王氏用她的嫁妆填补您,这是为人媳妇的孝道。那祖母那边,母亲是不是也得给王氏做个榜样?总不至于光说不拣吧,这与强盗又有何区别?”

“逆障,你,你……”

“母亲出身洛阳周氏,想必不会做出霸占媳妇嫁妆这种惹人笑话的事,给父亲,以及整个程家招来灾祸吧。”

“你这个逆子……罢了,依你......便是。”黑暗中,传来周夫人颓然的妥协声音。

门外,王霞悄悄退入阴影中,指尖轻抚鬓间素簪。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粗茶淡饭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大抵时发现自己的嫁妆产业也所剩无几,周夫人不得不节衣缩食,并时常往程老夫人跟前凑,想从老太太这里得些资源。

而没了周夫人的掣肘与羞辱,王霞总算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但一见到沈长乐,又令她想到被周夫人羞辱作践的画面,难以言喻的羞恼袭击全身。

面对热情的沈长乐,她不动声色让开来,并抽回手,淡淡地道:“表妹真是说笑了,我这全身上下打加起来,怕也不及表妹佩戴的羊脂玉镯。”

周夫人目光下意识扫向沈长乐,只见她的手腕上果然戴了一对玉镯,通体莹白,一看就价值不菲。心中不由妒忌万分。

她认为,沈长乐一个靠程氏的孤女,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些估计全是老太太的棺材本吧。

再看自己的儿子,一身半新不旧的普通素面杭绸青衣,全身上下,也就腰间垂着的镶绿宝石的压袍玉佩,和金嵌玉的腰带值钱了。

心头又不舒服了,认为老太太不但偏心,还拎不清。

外孙女再亲近,哪有自己的嫡长孙重要?

可怜她的宝贝儿子,明明长得那样英俊,可与衣着简洁却处处透着奢华细节的程诺一比,对照惨烈。

周夫人认为,俊秀如芝兰玉树的儿子之所以被程诺压下去,肯定是衣饰的问题。

不由埋怨王氏不够贤惠,捏着管家大权也不好好倒饬我儿。

于是,她狠狠地瞪了王霞一眼。

王霞面上一副诚惶城恐的模样,心里则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蠢得挂相的老蠢妇,明知老太太手指头漏点缝出来,都能受用不尽,偏端着架子。

讨饭都讨不明白。

活该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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