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对于赢岑而言,当他失魂落魄地又一次走出姜陆繁的家,重新被午夜的寒风包裹时……
他只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不切实际的梦。
他的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口中那丝威士忌的辛辣与甜美。
那味道像一道烙印,滚烫地印在他的唇瓣上,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怎样越界的亲密。
他的鼻息间,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沐浴露与玫瑰花瓣的、致命的香气。
他的胸膛上,似乎还停留着她最后靠上来时,那份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那触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此刻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依然在为那片刻的贴近而剧烈地鼓动着。
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沉醉。
可她最后说的那些话,又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残忍,将他从那场绮丽的梦境中,硬生生地剥离出来。
“下次,需要‘治疗’的时候,我再叫你。”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刺穿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原来……
原来,自己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功能性的、可以随叫随到的“治疗”工具吗?
赢岑的内心,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和她的那段恋人时光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成功了吗?他再一次品尝到了她的吻。
失败了吗?他连一个平等的身份都没有得到。
他一边为那个吻而沉醉,那份失而复得的亲密,让他那颗早已干涸的心,重新得到了滋润。
可他又一边,为自己此刻的身份,而感到无尽的迷茫与……屈辱。
工具,玩物,宠物……他可以想到无数个屈辱的词汇,而每一个,都像是她亲手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就像姜陆繁说的,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了,他已经22岁了。
赢岑清楚的知道姜陆繁在对他做什么,而他自己又再做什么。
不至于像什么只存在于故事中的小白花一样,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明白,还需要去被人点破。
他现在就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这不对。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身,彻底地、决绝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理智在他脑海里疯狂地叫嚣,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他将万劫不复,连最后一点人格都将被碾碎。
他应该保留自己那点可怜的、最后的自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任由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可是……
他舍不得。
他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气息,舍不得她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依赖。
对于未来,他选择放弃思考,耽于现状。
思考太痛苦了,未来太遥远了,他只想抓住眼前这唯一的、能靠近她的机会。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行为,是饮鸩止渴,是飞蛾扑火。
但是,他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想,如果这是唯一能留在她身边的方式,如果成为“工具”是他唯一的价值……
那么,就这样吧。
关于赢岑的内心,正在上演着怎样一场天人交战的苦情大戏,姜陆繁对此,毫不关心。
她正一个人慵懒地躺在自家那张宽大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柔软的浴巾,手里端着那杯还未喝完的威士忌,感受着内心中,那份久违的、彻底的放松和惬意。
“唉……”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液一饮而尽。
“还是这种不用动脑子的事情,最解压呀。”
李林萧的心思,太深,太沉,像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海,与他周旋,让她时刻都要绷紧神经。
姬询的段位,太高,太会演,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与他博弈,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有赢岑。
只有这个单纯到有些愚蠢的“小可怜”,像一张白纸,所有的情绪和欲望,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任由她随意拿捏,肆意涂抹。
他会不会受伤,高不高兴,她一眼就能看穿,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的舒畅。
实在是……太舒服了。
虽然,她也承认,自己刚才那番行为,对赢岑而言,确实是有点残忍,让他受了不小的委屈。
看他离开时那副失魂落魄的背影,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怜。
但是……这不重要。
姜陆繁心安理得地,为自己这堪称恶劣的行为,找到了非常合适的借口。
“要不是我,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在心里,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他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我给的。现在,我只是拿回一点小小的‘利息’,让他‘回报’一下我而已,这不是很公平吗?”
她甚至觉得,这不仅仅是公平,更是他的荣幸。
以她对赢岑的恩情,她觉得自己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既然选择回来,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愧疚感,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甚至,还因为自己这强大的、能将一切行为都合理化的逻辑,而感到了一丝小小的骄傲。
姜陆繁隐隐约约地,就要陷入到,对于过去,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将赢岑这只单纯的小白兔,戏弄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充满了成就感的回忆之中。
然而,就在那段充满了“养成”乐趣的记忆,即将浮上心头的瞬间。
“我呸!”
她猛地坐起身,被自己脑海里这个念头,恶心得打了个激灵。
“想啥呢?不想回忆了!”
“刚和赢岑度过一个还算不错的晚上,就开始回忆他过去的事情,怎么想怎么怪。”
姜陆繁强行打断了对于赢岑的回忆,将酒杯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扔进了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里。
她准备带着今天这份来之不易的欢愉,安心地,进入梦乡。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两天。
这两天里,姜陆繁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种平静对她而言,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宁静,让她隐隐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