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洪亮的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最后一个令字落下，整个院子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是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老村长手里的烟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惧，随即被一股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面见县丞……商议推广……”他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老天开眼！我们洛水村……要出头了！”
顾大石和其他村民们也都从最初的呆滞中反应过来，一个个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兴奋。
那可是县太爷！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辈子都见不着一面的大人物，现在竟然要召见之韵丫头和文珏，还是为了推广暖棚。
这不就是说，他们洛水村的暖棚，得了官府的青眼了？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冯源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复杂的震撼。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瑾瑜，发现自家小主人也是一脸懵，正傻傻地看着被顾文珏护在身后的程之韵，嘴巴微微张着，连手里的“翡翠”都忘了放下。
这个村姑……不，这位程姑娘，竟然真的把事情闹到了县衙，而且还是好事！
“草民顾文珏，接令。”
顾文珏上前一步，从那官差手中恭敬地接过了文书。他神色沉静，没有半分寻常百姓见到官差时的惶恐，也没有小人得志的张扬，那份从容，让那官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官差任务完成，也不多留，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对顾文珏和程之韵说了一句：“县丞大人对你们的冬日鲜蔬很是看重，明日好生回话，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村口。
官差一走，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文珏！之韵！快！快给我看看！”老村长一把抢过顾文珏手里的文书，凑到油灯下，借着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越看脸上的褶子笑得越深，“没错！是真的！真的是县丞大老爷的令！”
“太好了！咱们村的暖棚要被全县推广了！”
“这下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
周瑾瑜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看那群兴奋得快要手舞足蹈的村民，又看看那份被老村长当成宝贝捧着的文书，最后把视线定格在程之韵身上。
这个女人，先是用橘子拿捏住了他，又用什么土方子救活了一笼子快死的鸭子，现在，连官府都找上门来要跟她“商议”？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颠覆。
他几步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不解问：“喂，你们要去见县官？就为了那几座破棚子？”
程之韵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旁边的顾南舟就抢先一步，挺着小胸膛，一脸骄傲地反驳：“才不是破棚子，那是暖棚！能种出最好吃的菜，连县太爷都知道了！”
周瑾瑜被一个孩子呛了声，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无法反驳，只能撇撇嘴。
程之韵没理会他的小心思，她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已经响了起来。
【叮！触发主线任务：青云之路（一）。】
【任务目标：获得清河县县令的官方嘉奖与支持，成功将暖棚技术在县衙报备。】
【任务奖励：200积分，并解锁系统商城【副业区】。】
二百积分！程之韵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那猪圈图纸正好要二百积分，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生态循环的下一步就能立刻启动！
更重要的是，解锁【副业区】！这又会是什么新功能？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对顾文珏说：“文珏，我们进屋商量一下。”
顾文珏点点头，两人跟老村长和林颂宜交代了一声，便进了堂屋。
“你怎么看？”一进屋，程之韵便问道。
顾文珏将那份文书在桌上铺平，沉吟片刻：“这位张县令我听闻过一些，是两年前外放至此的，为人不算贪婪，但颇有政绩之心。暖棚能在冬日产出鲜蔬，于民生有利，于他的仕途更有利。他召见我们，十有八九是想将这法子掌握在手里，作为他自己的功劳上报。”
“你的意思是，他会强抢？”程之韵的眉头蹙了起来。
“强抢倒不至于，读书人要脸面。”顾文珏摇摇头，“他更可能会用嘉奖和征用的名义，给我们一些银钱，然后将这技术收归官府。”
程之韵明白了。说白了，就是想花小钱办大事，用一点赏赐买断她的技术。
“那可不行。”程之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暖棚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技术绝不能白白交出去。”
虽然普通的暖棚，没有她做的厉害，但这地方日照充足，也是个不错的普通大棚了，能养活不少东西。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直接拒绝肯定会得罪县令，但全盘交出又不甘心。必须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们不交技术，但可以跟他合作。”程之韵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提出，由我们洛水村作为试点，负责技术指导，帮助其他村子建造暖棚。这样一来，他得了政绩，我们得了名声和实际的好处，还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顾文珏安静地听着，看着灯火下妻子那双闪着精明光彩的眼睛，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此法甚好。”他赞同道，“既给了县令面子，也保住了我们的里子。只是，明日在公堂之上言辞需得十分谨慎。”
“放心，我有分寸。”程之韵胸有成竹。
两人商议已定，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整个顾家小院就都动了起来。
林颂宜翻箱倒柜，给两人找出了一身最体面干净的衣裳。虽然还是粗布的，但洗得发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之韵，文珏，见了县丞大人，千万别紧张，好好说话。”她一边给程之-韵整理衣领，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眼眶有些发红。
“嫂嫂放心吧。”程之韵笑着安慰她。
顾南舟和顾明珠也懂事地站在一旁，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和期盼。
院子里，周瑾瑜顶着两个黑眼圈，正笨手拙脚地给鸭子换水。他昨晚兴奋得半宿没睡，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干活，破天荒地没等顾南舟催。
他看着准备出门的程之-韵和顾文珏，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上前：“喂，我……我能不能也跟着去县城看看？”
程之韵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干净了不少的鸭笼：“想去？”
周瑾瑜连连点头。
“也不是不行。”程之韵拖长了调子，“不过，你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等你把鸭子喂饱，把笼子再打扫一遍，我们要是还没走，就带上你。”
周瑾瑜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回鸭笼边，拿起小铲子干得更起劲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吃！快吃！吃饱了好送客！”
那副急切的模样，把林颂宜和两个孩子都逗笑了。
程之-韵没再管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小竹篮，里面放了十来个红得发亮的樱桃番茄，又小心翼翼地包了两个金蜜橘。
这不是贿赂，是样品。她要让那位县太爷亲口尝尝，这暖棚里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金贵。
一切准备就绪，顾文珏套好了牛车。
正当他们准备出发时，老村长带着好几个村民赶了过来，手里都提着东西，有鸡蛋，有自家晒的干菜，非要让他们带上。
“之韵，文珏，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们是为我们全村去争脸面的！”
程之韵婉拒了大家的好意，只郑重地承诺，一定会为洛水村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在全村人期盼的注视下，牛车缓缓驶出村口。
车轮滚滚，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
“你说，我们这次去，算不算是叩见青天大老爷了。”程韵靠在车板上，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顾文珏握着缰绳，目视前方，声音平稳：“我们不是去求他，是去与他谈生意。之韵，你要记住，我们手里有他需要的东西，我们就有谈判的底气。”
程之韵心中一暖，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牛车进了县城，直奔县衙。
县衙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威严肃穆，高高的朱漆大门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站得笔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程之-韵和顾文珏递上文书，一名衙役验过之后，便领着他们穿过长长的甬道，向着二堂走去。
沉重的木门在他们面前“吱呀”一声被推开。
程之韵抬眼望去，只见堂上正中，高悬着，明镜高悬牌匾，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官员，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审视地看着他们。
那官员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程之韵手里提着的那个小竹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