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深了,歇息吧。”贴身侍女楚乔轻声劝道,“大皇子那边有人守着,出不了岔子。”
晁雯霖冷哼一声:“那院子当真守严实了?半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奴婢亲自去看过,里三层外三层,守得铁桶一般。”侍女连忙保证,“大皇子定然得手了,这会儿怕是正快活着呢。”
这话取悦了晁雯霖,她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模样,恶毒地想道:兄长那般不知怜香惜玉的性子,舒南笙今晚有苦头吃了。就算事后闹开来,兄长纳她为妾都是抬举了她。若是直接折磨死了更好,省得日后碍眼。
“也罢,本公主便小睡片刻。”晁雯霖终于松口,在侍女服侍下更衣就寝,“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看好戏。”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想象明日舒南笙身败名裂的模样,嘴角带着快意的冷笑渐渐入睡。
……
屋里,舒南笙配好解药,自己先服了一剂,又吩咐紫鸢将另一份给顾长安送去。
“小姐,您说顾公子会喝吗?”紫鸢犹豫着问,“他方才看起来,似乎不太需要解药。”
舒南笙瞪她一眼:“要不要是他的事,送不送是咱们的事。快去!”
紫鸢抿嘴偷笑,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手里还端着那碗药:“顾公子说他已经无碍,让小姐不必费心。”
舒南笙哼了一声,心道这男人果然死要面子活受罪。那香是她特制的,药效霸道得很,哪有这么容易就无碍了?
紫鸢想了想,又犹豫道:“小姐,六公主这次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日咱们该怎么办?”
舒南笙冷笑:“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现在已经做着美梦,等着明日看我笑话呢。”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夜色深沉,相国寺静得出奇,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皇子醒来发现床上的人不是我,定然暴怒。六公主发现计划落空,也不会甘心。”舒南笙沉吟道,“但最先发难的不会是她们。”
紫鸢不解:“那会是谁?”
“是顾长安。”舒南笙轻声道,“他今晚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明日他必定会借此发难,至于目标是六公主还是大皇子,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她关好窗,转身看向紫鸢:“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咱们只管看戏便是。”
话虽这么说,但舒南笙心里明白,顾长安那人心思深沉,不可能白白为人做嫁衣。他今日出手相助,来日必定会讨要回报。
只是不知,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厢,顾长安并未如舒南笙所想的那般煎熬。他站在院中,任凭夜风吹拂,体内的燥热早已平息大半。
凌疾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公子,大皇子的人还在西院外守着,似乎尚未察觉异常。”
顾长安点头:“六公主那边呢?”
“已经歇下了,看样子是对计划十分有信心。”
顾长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让她再多做会儿美梦。明日一早,有她哭的时候。”
凌疾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公子,您为何要帮舒小姐?若是被大皇子发现是您坏了他的好事...”
“晁俊彦那个废物,发现了又能如何?”顾长安语气轻蔑,“至于为什么帮她。”
他顿了顿,眼前浮现出舒南笙在床下时强作镇定却又不自觉依赖他的模样,还有后来她反客为主,调侃他时眼中的狡黠光芒。
“她很有意思,不是吗?”顾长安轻笑一声,“比那些唯唯诺诺的贵女有意思多了。”
凌疾不敢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自家公子何时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分明是动了心思,偏还要嘴硬。
“去准备吧,”顾长安收敛笑意,眼神变得锐利,“明日一早,咱们送六公主一份大礼。”
东院里,晁雯霖忽然从梦中惊醒,心慌得厉害。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夜色依旧沉寂,守夜的侍女靠在廊下打盹,一切如常。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右眼皮跳得厉害。
“来人!”她唤来守夜的侍女,“西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侍女睡眼惺忪地回道:“回公主,方才巡逻的侍卫来说,一切正常。”
晁雯霖稍稍安心,却又莫名地烦躁。她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明日,明日一定要让舒南笙那个贱人身败名裂!
她恶狠狠地想道,指甲掐进褥子里。
等天亮了,好戏就该开场了。
……
晁雯霖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尽是舒南笙凤冠霞帔、嫁与顾长安的景象,那二人携手相对而笑的画面刺眼得很。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心口怦怦直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该死的贱人!”她低骂一句,也不知是骂梦中的舒南笙,还是骂让自己做这噩梦的舒南笙。
天刚蒙蒙亮,晁雯霖就迫不及待地唤来侍女梳妆打扮。
她特意选了身鲜艳的绯红宫装,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又让侍女给她梳了个最繁复华丽的发髻,插上沉甸甸的金步摇。
“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她对镜自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公主要好好看看,那舒南笙落魄成什么模样!”
用过早膳,晁雯霖迫不及待地就要往西院去。
刚出院门,就撞见靖安侯夫人晁氏与其长子柳墨哲正沿着小径散步。
晁雯霖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靖安侯府与舒南笙那点渊源她是知道的,若是让这母子二人亲眼见证舒南笙的丑态,那才叫精彩呢!
“姑母,墨哲表哥!”晁雯霖换上热情的笑脸,快步迎上去,“这么早就在散步啊?”
晁氏与柳墨哲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六公主向来眼高于顶,何时对他们这般热情过?
“公主殿下。”二人行礼问安。
晁雯霖亲热地挽住晁氏的胳膊:“姑母何必多礼。我正要去西院赏花,听说那儿的牡丹开得极好,姑母和表哥不如一同前去?”
晁氏心下诧异。六公主何时对赏花有了兴致?况且西院那边...
她昨日隐约听说大皇子去了西院,还派人将那儿守了起来,不许旁人靠近。
如今六公主突然要往那儿去,只怕没那么简单。
柳墨哲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委婉推拒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母亲昨日有些劳累,今日还需多休息。”
“哎哟,走几步路能累到哪儿去?”晁雯霖打断他,语气虽然带笑,却不容拒绝,“再说了,西院的牡丹可是相国寺一绝,错过了多可惜?姑母,您说是不是?”
晁氏心下不安,却也不好当面驳了公主的面子,只得勉强笑道:“公主盛情,那便一同去吧。”
晁雯霖满意地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母子二人见到舒南笙丑态时的表情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往西院走去。越靠近西院,晁雯霖越是兴奋,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一到西院门外,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劲来。
院门外竟无人看守,里头静得出奇,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晁氏与柳墨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昨日明明听说大皇子派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怎么今早一个守卫都不见了?
晁雯霖却对此十分满意。
兄长定然是得手后,怕事情败露,早早将人撤走了。看来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她故意提高声音,语带嘲讽:“这舒南笙也真是的,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莫不是昨夜累着了?”
晁氏母子闻言脸色微变。六公主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晁雯霖朝侍女楚乔使了个眼色。楚乔会意,上前叩门:“舒小姐,六公主与靖安侯夫人前来探望,请您开开门。”
院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晁雯霖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恼怒:“好个舒南笙,本公主和姑母亲自前来,她竟敢闭门不见?楚乔,给本公主把门撞开!”
“且慢!”柳墨哲急忙阻拦,“公主殿下,或许舒小姐尚未起身,我们这般闯入,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晁雯霖冷笑一声,“说不定她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也是关心她嘛。楚乔,撞门!”
就在楚乔准备强行推门的刹那,一个清亮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公主殿下是要找南笙吗?”
众人闻声回头,皆是一愣。
只见舒南笙一袭白衣,自晨雾中缓步而来。
她乌发如云,只简单簪了支玉簪,面上薄施脂粉,神态从容自若,哪有半分遭逢变故的狼狈模样?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并非从院内出来,而是从院外小径走来。
晁雯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老大,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你...你怎么会...”
舒南笙缓步上前,朝众人盈盈一礼:“南笙来迟,让公主和侯夫人久等了。”
晁氏回过神来,忙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到。”她打量着舒南笙,见她神色如常,衣着整齐,不像是遭遇过什么不堪之事的样子,心下稍安。
柳墨哲则敏锐地注意到舒南笙是从外面来的,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在院内?
那六公主方才那番作态...
晁雯霖眼睁睁看着舒南笙从院外走来,一身素白衣裳衬得她肤光胜雪,步履轻盈得像是晨间仙子,哪有一丝一毫受过摧残的模样?
她那张精心打扮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了,红唇抖了半天才挤出句话来:“舒南笙,你倒是起得早啊?这一大早的,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这话问得实在难听,连站在一旁的靖安侯夫人晁氏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舒南笙却也不恼,只浅浅一笑,目光在六公主那身艳丽宫装上转了转:“公主今日穿得这般喜庆,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南笙方才在隔壁就听见这边的动静,还当是有什么热闹可瞧呢。”
这话说得轻巧,却字字戳在六公主心窝子上。
她今日确实是来看“热闹”的,只可惜这热闹没看成,自己反倒成了笑话。
晁雯霖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起伏了几下,忽然几步上前,几乎贴到舒南笙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本公主问你,昨夜睡得可好?”
这话问得突兀又失礼,连柳墨哲都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解围,却见舒南笙坦然迎上六公主的视线,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笑意:
“劳公主挂心,南笙昨夜睡得极好,一觉到天明,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她眼神清澈明亮,看不出半分心虚躲闪。
六公主哪肯相信?她费尽心机布下的局,兄长亲自出马,怎么可能让这贱人全身而退?
除非...除非兄长根本没得手?
这个念头一起,晁雯霖顿时慌了神。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舒南笙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舒南笙轻轻“嘶”了一声。
“公主这是做什么?”舒南笙蹙眉,试图挣脱。
柳墨哲见状正要上前,却被母亲悄悄拉住了衣袖。
晁氏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六公主哪还顾得上什么礼节体统?她此刻满心只想着验证自己的猜测,当即用力扯起舒南笙的衣袖——
一段如玉手腕露了出来,光洁细腻,不见半点瑕疵。
既没有想象中的青紫掐痕,更没有守宫砂消失的迹象。
晁雯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手还死死攥着舒南笙的手腕不放。
“公主可看够了?”舒南笙声音冷了下来,稍一用力挣脱了六公主的手,将衣袖整理好,“不知公主想在南笙手上找什么?”
六公主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当众承认自己设计害人未遂?
一旁的柳墨哲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方才就注意到舒南笙今日不同往常,不仅神态从容,甚至还特意梳妆过,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这般模样,哪像是遭遇过不堪之事的人?
靖安侯夫人晁氏心情复杂。她虽不喜舒南笙的出身,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养女确实有几分本事,竟能从六公主和大皇子的局中全身而退。
但欣赏归欣赏,更多的却是担忧。
经此一事,六公主必定更加记恨舒南笙,连带着靖安侯府也要受牵连。
“既然南笙无事,那我们便不打扰了。”晁氏勉强笑着打圆场,“墨哲,陪母亲去前殿上柱香吧。”